方家老宅。
“怎么样,怎么样,打死了吗?”去方和俞扒拉着秘书总长的胳膊,因为门外有人看守,谁人都进不去,他今天连偷听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问方老爷子身边的红人。
秘书总长扭头去看,这位语气好似幸灾乐祸,却满眼复杂丝毫不见喜悦的少年。
方浩宇少爷也才20岁吧,还在上大学呢。老爷子说他最小的那个儿子瞧着最爱惹事,将家里搅得鸡犬不宁,但实则是最幼稚心软的那一个。
秘书总长并不完全赞同...幼稚的坏有时候就是大恶。
“浩宇少年不用担心,和俞少爷是方家下位家主,老爷子动手有分寸的。”
“我才不担心呢”方浩宇蹙眉,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大惊小怪“我就是觉得后面一直没有动静,好奇而已。”
“和俞少年一向耐力惊人,鲜少有动静。”秘书总长端着和煦的微笑,解释道。
“切”方浩宇退回大厅的沙发上,这次明明不一样。一直以来,方和俞被打的时候,确实都跟个闷葫芦一样,但是这次他可是听到方和俞一声痛呼的,那声音不算大,但是对于一个闷葫芦而言就跟尖叫有什么区别。
他不会是被打死了吧!
方浩宇想到这里后颈有些发凉,坐立不安的握着双手半晌,他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朝着书房大门走去意图推开大门,却被犹如铜墙铁壁的保镖们挡住。
“浩宇少年,老爷子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
“去你爷的吩咐”方浩宇瞪大眼暴躁得凌空虚晃一脚,保镖伸手去挡,右边却留出了空隙。方浩宇见缝插针猫着腰就要从保镖和门之间的缝隙钻进去。
但他的小伎俩早就被识破了。
秘书总长笔直板正的身体不知多久闪现过来的,挡住了方浩宇的前面。
“浩宇少爷,方老爷子第一次用计对付人的时候,可不会像你现在这样坐立不安。”
秘书总长的话,让方浩宇觉得自己被低看了。脆弱的自尊受到了挑衅!他哼——了一声,甩袖转身回到沙发上。
方明煦趴在二楼的栏杆往下看,将一楼的情况尽收眼底。他低垂着眼眸,面无表情的看着冷着脸烦躁的坐在沙发上的方浩宇。
沉吟半响,他忽然扬起了明媚的笑容,掏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在不久前,一串乱码的用户给他发了一个手机号码。
之前不知道牧黎在R大,自然不好找他的个人联系方式,因为无从下手。
但是现在好找了。
他点击电话号码,然后拨通。
电话很快被接通,方明煦眉眼染笑,话里却很担忧“喂,你好,你是牧黎吗?”
洗完澡正在吹头发的牧黎,将手机放在书桌上,正开着扩音。他疑惑反问“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方和俞的哥哥。”
牧黎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很快,电话对面的声音解答了他的疑惑。
“我们在学校见过,我当时捡到了你的校牌”
“啊”牧黎惊诧“竟然是你,你说你是方和俞的哥哥?”牧黎想起在黄河之梦时候,方和俞提过他哥,说他哥知道他过敏的事情。
那他们两人关系应该很好。
“嗯,是的,不好意思打扰了,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一声”方明煦笑眯眯的看着一楼,声音满是担忧。他压低声音“你和和俞的事情父亲知道了,父亲不接受AA恋,和俞被父亲关在书房里正在执行家法。”
“家法?”牧黎皱着眉头,满清灭亡几百年了,怎么还有家法。
“我父亲......那些事情就不好告诉你了,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和俞他即便被打得晕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松口。”
此人话里的遮遮掩掩,让牧黎皱紧了眉头。
而且
“我和方和俞没有那层关系,叔叔应该是误会了。”牧黎关掉扩音,将手机放在耳边“你帮方和俞给你们父亲解释一下吧”
牧黎眼神复杂“方和俞昨天A值失控,建议不要暴...武力教育,早点送医院吧。”
“原来你们还没有在一起啊,不好意思误会了”方明煦扬了扬眉“你说和俞昨天A值失控了?”他,慢悠悠的道。
“嗯,具体的情况你问他吧,我就不当传话筒了。”
还挺机敏,方明煦勾起唇“好的,多谢你了,我这就去和父亲解释。但是牧黎,和俞真的很喜欢你”方明煦认真道,眼神渐渐漠然。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牧黎转移话题。
“啊,是和俞告诉我的。”方明煦不假思索道。
牧黎微微敛眸“他没有我电话。”至少方和俞并不承认有他的联系方式,更不会给别人了。他道,他本来可以不将事情点破,静观其变此人的目的。
但是这人一直给他的感觉都不太好,就像在丛林中遇到了一条蛇。颜色特征很不明显,不知道有没有毒,但是凉飕飕的让人很不舒服。
“呵呵,小弟弟你不要多想,和俞是学生会的,想要谁的电话不简单,何况他那么喜欢你”方明煦的忽然声音变弱,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你的联系方式确实不是和俞给我的”
牧黎眯起眼睛,等他后话。
“和俞被打成那样,我实在担心,我就去他房间拿了他的手机,找到了你的电话。”
“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牧黎道。
“我们父亲很看重牧家,如果你出面,父亲一定会对和俞手下留情的。我就想着”
牧黎打断他的话“我不会来的,你们的家事我就不掺和了。”
牧黎挂断电话。随意将手机放在一边,拿起吹风继续吹头发。
方明煦看着被无情挂断的电话,虽然遗憾没有和牧家太子爷拉近关系,但是总算听到了有用的信息。他跨步下楼,踢踏的脚步声在气氛压抑的一楼异常明显。
在方浩宇闻声抬头看来的时候,方明煦眼睛对上方浩宇,满是焦虑慌乱“浩宇你快帮和俞求求情吧,昨天和俞才A值异常,身体还没恢复如果再打下去,会,死的。”
方浩宇瞠目,脑海里盘旋的焦虑心虚一瞬间到了顶点,来不及多想立刻要往书房冲。
书房猝不及防的从里面打开了。
与此同时,从大厅大门冲进来了一群白大褂医生,推着担架冲进了书房。
方浩宇僵在原地,看着方和俞被送上担架,推出了大厅,朝着后山的方家私人医院送去。
“我不知道。”他喃喃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要害死他的”方明煦小声道,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笑意。方家的人都很痛苦,方浩宇也不能例外。
方明煦收起笑容,眼里的担忧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他疾步跟随着医护人员的方向朝着方家后山去,将心里慌乱的方浩宇丢在身后。
方和俞醒过来的时候,月亮早已高高挂起,他伸出手掌去抓窗外落进来的月光,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到底怎么了。
方老爷子想让方家傍上牧家这座大山,让方家后续的黑色业务能因为牧家在国内外广开绿门。
他当时将老爷子手上的棍子掰断了。
老爷子很生气...这一次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进书房的时候对着腺体打了很多针强效抑制剂,吃了双倍剂量的过敏药。是不会让方老爷子知道自己的情况的。
要他命的原因是——他这条听话的狗会反抗。
他掀开腹部的病服,那里绑着厚实的绷带。将被狼牙棒齿钉砸得血肉模糊的伤口遮的严严实实,毫无异样。
这不是致命伤,致命伤是胃出血。
方和俞的上半身淡漠的倒回病床,盯着天花板发呆。
出神之际,他的耳朵忽然动了动,门外有动静?
他撇头看向病房的门,面无表情的想是方家那个想套近乎的人来了,心里也毫无波澜。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白衣大褂,戴着医用口罩的医生走了进来。
牧黎的目光从他的腿往上移,看到了那双狭长的杏眼。
方和俞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还是那双修长笔直的腿,还是那双清澈好看的双眼。当他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一切都是真实的前一刻,他的心脏漏了一拍。
“嘘——”牧黎察觉到方和俞情绪的变化,立刻猜到他被认出来了,赶紧边嘘——边上前去捂住想要说话的方和俞的嘴巴。
牧黎附在方和俞的耳边小声道“外面有医护人员值班,你不要激动。我待会就要走,我也不想和你们方家扯上关系,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死了。”
少年因为着急,单膝跪在了病床上的被褥上,俯下身子半笼罩在方和俞的上方,捂住方和俞嘴巴的手臂整个压在他的胸膛之上。
方和俞的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尤其是打起来最方便的上半身。少年压在胸膛上的力道并不弱,甚至因为惊慌力道还很大,毫无顾忌,将他几处伤口挤压着。
方和俞其实并不在意这些痛,多年以来,身体上的疼痛在他心理上早已经麻木了,后面有几年还是伴着他睡觉的良药。
但是他此刻,他忽然觉得很痛,很痛很痛,火辣辣的仿佛要将他的血肉都撕开了。他仰着脑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牧黎迅速反应过来飞快立起身子,同时也松开了捂在方和俞嘴上的手掌。
撤回之际,方和俞觉得嘴边的空气都变得浑浊,让他仿佛有了一瞬间的呼吸困难。在他意识回笼前,他的手就已经先他意识一步握住了牧黎的手腕。
牧黎的膝盖还压在床榻上,这个力道来得突然,让他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失去平衡倒在了方和俞身上,在即将撞上他胸膛的那一刻,牧黎慌忙抬起手撑在方和俞的身体两侧,防止自己再次撞到他的伤口。
“你毛病啊,是不是觉得自己伤得还不够重。”混进医院后,牧黎并没有第一时间摸索到方和俞的病房,而是想办法进了方和俞的主治医师的办公室确认方和俞的情况。
也看到了他拍的片子。
纵横交错的伤口,牧黎多看一眼都觉得痛。
“很痛”方和俞的声音沙哑,难耐,很痛苦。
心里一软。
刚刚还要挣扎起身的牧黎卸掉了挣扎的力气,顺着环在背上的手臂下压的力度,轻轻的趴在了方和俞的身上。
随后,牧黎的颈窝靠上来了一个热腾腾的脑袋。
“好痛啊,牧黎”方和俞靠在他的颈窝,轻轻喃呢的话,让他觉得身下的人仿佛一碰就要碎了,很脆弱。
不像之前带着欲望的亲昵,就像天冷时寻求依靠的流浪动物。
安静下来的牧黎将脑袋也放进身下之人的颈窝,试图将他的颈窝塞得满满的,让他安心。
“牧黎,我跟你说过吗,我很喜欢你。”
月光洒进病房里,是方和俞轻如细语的喃喃,每字每句都是靠在牧黎的耳边说的,像是要在上面烙上永恒的印记。
“是不是很讨厌我?”
“之前觉得你应该挺讨厌我的。我行事放浪,没有章法,用荒诞的做法来掩盖自己的自卑,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想靠近你但是一直都在推开你。我想推开你每次都在勾引你。”
“我害怕我和你讲话,一和你说话,我那点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决心,就一碰就碎掉了。”
“你那么干净的人,像白雪一样纯粹又美好的人。怎么能被我拉下泥潭呢。”
“你怎么能主动走向我呢,我的阿黎”
牧黎的脑袋在他的颈窝钻了钻,他道“如果我假装睡觉了,明天我们是不是还能像之前那样,心知肚明却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自然平和’的相处吗?”
“你不能。”颈窝里的人传来闷闷的声音。
“方和俞,生病的时候你真的很像个omega,好矫情啊。”牧黎将脑袋抬起来,从上而下注视着他眼角泛红的眼睛。
“之前拉黑我,故意冷暴力我不和我说话,是因为你喜欢我。”
方和俞脸一红,撇开眼睛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之前在酒吧,黄河之梦,你对我耍变态呢?因为什么?”
“....我觉的我被骗了,忽然发现你很爱乱玩,我讨厌你和别人玩”他嗫嚅半响。“...是个误会”
“嗯,所以你横冲直撞的来勾引我?想让我和你玩?”牧黎嗤笑“那你后面呢,黄河之梦那天晚上,你怎么什么都没做。”
方和俞撇开的脑袋忽然扭回来对上牧黎的眼睛,一向凌厉漠然的双眼,瞪圆。牧黎盯着这双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可爱。
“你,你,你记得?”
“切,果然啊”牧黎伸手推了推方和俞“你睡过去一点”
方和俞乖乖的挪了半边床给牧黎,牧黎脱掉外面穿着的白大褂随意丢在地上,然后钻进被窝,和方和俞同床共枕。
“记不得,但是我每天晚上都做春梦,每天春梦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每次春梦的场景都是那个酒店。”
方和俞注视着头朝着天花板,对着天花板讲话的某人。去看他的耳朵,在月光下果然已经红彤彤了。
“每次看见你,我的脑袋里也总会窜出诡异的画面,简直不受控制。”
“我都快要迷信觉得我被下降头了,以为你给我用了什么巫术,让我喜欢你.....巧合多了再不怀疑就是傻逼了”牧黎顿了顿,轻声道“我那个时候真的怀疑我是不是喜欢你。”
“可是后面我发现,那个时候我确实不是喜欢你。”
方和俞旖旎缠绵的目光一顿,他张了张嘴,从喉咙艰难吐出话来,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落寞“是不是因为我缠着你”
“因为今天发现,我真的喜欢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