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日照灼热气闷风燥，牧黎带着戴着挂耳风扇陪柳纪霖去了他的个人艺术展馆。
“怎么不早点给我说，周年庆有人订蛋糕没有？如果没有就让我来。”牧黎第一次来柳纪霖在b市的艺术展馆——‘1015’
“缺蛋糕吗？昨天老池给我吐槽这三天签收了几十个蛋糕，有些送来的时间太早了，为了防止变质都让展馆工作人员带回去了。今天应该签收了更多蛋糕，外卖小哥都是成群结队来的”柳纪霖示意牧黎看展馆外左侧的安保区，那里聚集一群黄衣蓝衣骑士。
“我订的能一样吗？他们知道你爱吃什么吗？”牧黎得意洋洋找到柳纪霖最爱的一家糕点店，订了柳纪霖最爱吃的抹茶冰淇淋蛋糕，然后将订单消息怼柳纪霖眼前“喏，选了你最喜欢的款”
一个精致的大卫石膏像版蛋糕，直击柳纪霖视线中。他哭笑不得的捂脸笑“谁说我喜欢了。”
牧黎扬眉“你小时候天天对着他画，床头柜都是他胳膊腿，其他东西绝没有《大卫》讨你喜欢”
“那是为了练习肖像画，肖像神韵捕捉与角度和光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个时候刚刚接触肖像画基础薄弱才出此下策。”
“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呢，你康复治疗得理论实操配合吧。”牧黎正色道“我给你订十个八个石膏像吧，你现在差不多能到那种程度？视觉环境刺激会不会效果更好。治疗了这么久效果都不好，我觉得真有可能是需要点刺激，你那个心理医生会不会太保守了”
“那试试吧。”柳纪霖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但是如果刺激太大了不舒服，哥你不要硬抗着。我一直在咨询这方面权威的医生，有个医生给我推荐了一个老医生，不晓得怎么样，我联系了相关症状患者去免费治疗，如果效果不错我们到时候去试试。”
“好。”柳纪霖眼神柔和的注视着他点头答应。
‘1015’的人流一向可观，有慕名而来的，懂画的，不懂画的，消遣玩的，约会的，各类游客都有。还譬如牧黎这人给朋友撑场子的。
馆内大片纯白的墙面上挂着各种风景画，旖旎多姿风光无限，却没有一幅人像画。
围在大厅中央的巨型画作前的游客最多。那是柳纪霖最新的一幅画作，靠着这幅画，他获得了国内火鸟艺术奖的参赛资格。‘火鸟艺术奖’是柳纪霖幼年时刻都已经开始遥想的荣誉，这一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牧黎立在置于玻璃画封的巨画前，仔细端详这幅巨作。
像一幅抽象画，但却又是风景画，取名《忐忑》。偌大的天空成了地面，云层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巍峨绵延的山峰像从天而降压迫而下。远虚近实，没有柳纪霖以往画作里一贯绚丽夺目的色彩，色系相近不尽暗调，轮廓不甚鲜明画的模糊，反而能见度越高。
细节和粗糙纵横，现实和印象晦暗不明，让人越看心里越是起伏难安。
“卧槽，难怪要叫忐忑，看得我心慌”游客越看越心惊，惊叹艺术成了了无形的利剑。
“可是这幅画没有了以往明朗豁然的基调，柳老师这幅画让我有点担心。”
“永远不要揣测一个创作者的内心。因为艺术是多变的！”
“但是一个人输出的东西，也是这个人内心的反应。我真的觉得这幅画有问题，感觉柳老师传递出来的信息有些抑郁。而且柳老师这次参赛需要上交肖像画作品，是不是因此柳老师太焦虑，所以最近状态不好？”
“不要加戏好不好，大姐。难怪网上现在那么多八卦可以聊。你们看见人明星发一张照片，一首歌，一个视频，你们都要做案例拆解分析。人没病你们都能造谣他们要死了。”
“你神经病啊，戾气这么重做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呀？我只是担心柳老师”
“自己稀饭吹冷了吗？要你手伸那么长，去吹别人的汤圆。你这个不是关心，是你们对这个人的欣赏变质，从不可亵玩到意图了解他的私生活，到试图想要掌控他的行动。最后是不是他们和你预期不同，你就要脱粉回踩了？”
“我没有啊，你乱说什么呀！”
“我只是想告诉你，艺术是见仁见智。你可以觉得你的想法没有问题，但你不要去怀疑别人有问题。别把艺术圈搞得跟娱乐圈一样乌烟瘴气的。”
这场争执来得突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牧黎疑惑的看向柳纪霖，柳纪霖笑笑摇头让他不要在意。牧黎不喜欢他哥这样，有点大事就瞒着他，在他家连omega都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何况他一个A！他扭头询问柳纪霖的助理池嘉纳。
“池哥，这怎么了？”
池嘉纳指了指角落安静的地方，牧黎点头，然后两人找了处方便说话的地方。柳纪霖要跟来，被牧黎推出去接待游客了。
“《忐忑》获参赛资格后，因为风格差异太大，网上突然有了一堆黑粉，四处暗示纪霖最近精神状态有问题。甚至有人拿纪霖肖像画的事情做文章。”
他将视频官方号评论区打开，递给牧黎。
【还是】：如果柳纪霖心理状态没问题，那么这幅画就是他花钱买的。一看就就两种风格。
【你好柳老师】：人官方火鸟都发声明@柳老师了，这就是变相的官方认证，你觉得你比官方还聪明？
【智慧】：你们不觉得这幅画和F国的约翰斯里克的《秉烈寒冬》的风格很像吗？我相信柳老师的人品，但是我怀疑柳老师的精神状态。约翰斯里克创作《秉烈寒冬》是什么时候？他的Alpha恋人娶omega的时候，这个时期的约翰斯里克已经患上了重度抑郁症，说不定柳老师也是AA恋群体。
【毒唯柳纪霖版】：抽象派的画哪一幅画没点共同点，艺术的源头都是共情。你认为两幅画神似不一定是画相似，而是作为观看者的你的心态是固定消极的，所以见他人他事他画作你就会把你的情绪自己对号入座在画作上。
【智慧】：不是我一个人以为好吧。柳纪霖不能画肖像画的事情不是众所周知的吗？那个艺术家没有点缺陷，说不定抑郁症和柳纪霖不能画肖像画都有关系。
【奇迹】：火鸟参赛是必须递交肖像画作品的，到时候看比赛就晓得了。你们急什么？人柳老师从来没说自己画不了肖像画。艺术家难道没有自己的偏好？人多少伟大的艺术家还喜欢画向日葵呢！
【柳老师的小蜜蜂】：首先，我们柳蜜们千万不要被网上的披头黑粉们带节奏。1：有精神类疾病会影响柳老师在F国奥卡林的获奖资格。2：火鸟提名获奖是奥卡林的参赛前提，造谣柳老师不能画肖像画的那群人的目标也是针对国内唯一的奥卡林参赛名额。3：将柳老师和着名画家约翰斯里克前辈捆绑，是在变相造谣柳老师AA恋倾向，国内同性恋还没得到官方认可，如果这个谣言被路人相信，迫于舆论压力火鸟奖项的参赛资格也会被取消。
【柳蜜耕耘中】：从其他评论区复制过来。遇到披头黑粉不要在评论区吵架给热度，直接举报。评论区直接宣传柳老师的潜力巨作《忐忑》，带话题#火鸟艺术奖项 #柳纪霖 #少年天才画家
牧黎滑动评论区，眉头锁紧。
池嘉纳安慰他“公关那边已经在拟方案了，今天晚上这些舆论导向就会发生改变了。”
牧黎并不觉得担心，他只觉得公关这件事本身就存在问题。他换成自己的手机，搜索官方账号，找了个位置坐下，直接下场硬刚
【你好】：柳纪霖算什么艺术家，还不是靠柳家的金钱堆出来的。
【明年198】回复【你好】：人家至少家里有钱，总好过你脑子都没有了强。
【三天不打】：这件事情发酵多少天了，柳纪霖工作室如果不是拿不出证据证明，为什么会任由网上舆论发酵。
【明年198】回复【你好】：人要证明什么？给你证明什么？是不是有人骂你是猪，你也要给他们出具体检是人类脑残的医院证明，来证明你不是猪？
【你好】回复【明年198】：？我本来对柳纪霖没什么意见，就是因为你们这群见谁咬谁的粉丝，把路人缘给他败坏了
牧黎反手举报拉黑，找一下个看不惯的目标。
【卿卿】：纯路人，我真的欣赏不来柳纪霖的画，如果艺术不符合正常人审美，那艺术给谁看呢？
【明年198】回复【卿卿】：且看我高高举起双手原地飞旋脚踏你大圆脸爬你脑袋上欢呼：噢噢噢噢！你是正常人你了不起！
反手举报拉黑，下一个
“牧黎。”
“嗯？”
“别理他们。工作室会发声明解释的。”池嘉纳盯着牧黎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指尖，他完全不怀疑，如果能顺着网线抓人的话，这人能顺着网线一枪‘嘣’一个。
“解释什么？他们不过是因为喜欢柳老师的艺术而聚集在一起的共同爱好者，我哥又不是他们的所有物，我哥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向陌生人解释他是谁，他为什么这么做？停留在线上的喜欢不过是朝不保夕的萤火跟只会叫人喝热水的渣A有什么区别？如果艺术家都要取悦大众，那艺术的意义是什么呢？”
牧黎抬头，黑亮的双眸一错不错的落在池嘉纳的眼里“艺术可以反应现实，但现实永远不是束缚艺术的枷锁。”
牧黎看向正在给人介绍作品的柳纪霖，他身上有艺术家的坚持，也有着掩盖在浪漫艺术之下的热烈。
“算罗，你们自己处理吧。”牧黎从来不觉得他哥会吃亏，如果他哥吃亏了肯定他哥钱没砸够。“舆论风向就是那边人多往那边倒，对家买人营销黑，我们也买就是了，池哥你不用管我，我就是柳老师一个平平无奇的粉丝，最多没有素质罢了。”
他安抚对池嘉纳笑笑，然后低头继续炮轰无脑黑。
展馆来了一个意外之客，柳纪霖带上池嘉纳和馆长和这位客人开了一个小时的会议。柳纪霖去送人的时候，让池嘉纳和馆长留下来看顾展览馆了。
“明明都已经和火鸟主办方协商好了，不暴露画作详情了。柳老师怎么拒绝了？那可是火鸟艺术奖啊，国内最重的奖项了，那个得奖的人不是身价爆涨，柳老师就这么拒绝了？没有肖像画作品连参赛资格都没有！”馆长捏着资料‘啪’‘啪’‘啪’打在墙上打得纸张皱起，气得鬼火冒。
“火鸟艺术奖参赛截止在明年6月，如果那个时候柳老师没有上交作品的话，我方会按照约定赔偿违约金的，给您添麻烦了。”池嘉纳致歉。
“不是？”张馆长莫名“这是钱的问题吗？国内哪有人能19岁捧个火鸟艺术奖回来的？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糟蹋自己的才华天赋啊，后年就举办3年一届的奥卡林艺术奖了，他错过这一次，年纪上来后获奖的含金量能一样？我老张可是一直看着他一步步走出来的。我，我真是”张馆长气得甩袖，真当他见钱眼爱了！不想见到池嘉纳一行人了！
池嘉纳歉意的目送张馆长。
为什么拒绝呢？
他看向不对外开放的E区展厅，大门紧闭，里面装着的就是纪霖拒绝的原因。
柳纪霖的创伤后遗症从未缓解过，但是他却能拿起笔一直画牧黎的人物肖像。从手抖画得不成样子的崩溃，到小有雏形，后面恢复到以前的技艺，直到如今更加绝伦的画技。
5年漫长的岁月里，他一步步看着纪霖从巅峰回到起点重新开始，又重新登顶。那些废稿他偶尔得见，但是柳纪霖后面将5年来的所有肖像画都重新画了一遍，如今都安放在封闭的展区里，除了柳纪霖没人见过。
现如今，柳纪霖也只画得了牧黎一个人。
池嘉纳只去过一次E区，连张馆长都不知道自己展览馆最大展览区里是什么模样。
但他见过。
同外面纯白冷峻的风格不同，E区内部墙面五颜六色，瑰丽夺目。当大门从内部合上后的时候，可以消失于无痕，门上那一角无头无尾的画会完美无瑕的与室内整面画融合在一起。
整个E区展馆的墙面上，绘制了一幅惊心动魄的肖像画。
初见时，他记得是何等的震撼。
他恐怕永远都忘不了了！
池嘉纳在搬运画作的时候看不见被黑布包裹的那辆卡车的画作细节，但就E区墙面的惊艳，也能让他仿佛窥见过那些被黑布蒙尘画作的无与伦比。
池嘉纳当时搬完画作后，就被纪霖赶出来了，1015幅肖像画都是柳纪霖一个人在里面挂上的。
如果柳纪霖这么多年的陪伴是因为愧疚，
1015幅肖像画是不得已。
那只属于他的E区，又是因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