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万物的狂欢,周末的潮白河也越来越热闹。
我们带领孩子们徒步,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新朋友又介绍了更多好玩的地方,生活圈子一步一步拓展到郊区,我适应了郊区的节奏,有时候过完了周末也并不随着他们回市中心,而是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写作。
书越买越多,原来购买的书架不够用了,我把它们挪到孩子们房间,再重新找木匠做了整面书墙。我很满意自己的书房,经常在里面一待就是大半天。
一对斑鸠在书房窗外的屋檐下筑了巢,它们在我眼皮底下忙忙碌碌地养育下一代,不知不觉为我提供了很多灵感和素材,为了更好地观察它们,我把父母叫来帮忙照顾还得在市中心上学的灵儿和吉吉,自己干脆就常住潮白河。
曾经不敢一个人住酒店的人,现在敢一个人住独栋。
周晓枫总问,“你一个人怕不怕?”
我说,“都是监控,我怕什么?”
“那酒店里也都是监控,你怕什么?”周晓枫故意说。
我以前怕鬼,怕妖,连脾气不是很好的神仙都怕,但是,自从在催眠的梦里过了一辈子后,突然什么都不怕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周晓枫不放心,他经常来陪我。
我其实并不需要他陪伴,有时候他在这里我还容易分心,就一而再地强调,“我真的不害怕。”
他不想跟我多废话,很多时候悄不吭声地直接过来了,到了门口才让我知道。他这种行为给我造成了额外的压力。因为,如果他过来得太晚,我又睡着了,我反倒会被吓到。
有一次他加班到10点,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午夜。
他声音很轻,但还是把我惊醒了,昏暗的光线和迷糊的意识让我把眼前的男人当成了贼,又是尖叫又是踢打,动静太大甚至惊动了正在巡逻的保安——保安已经站在了我家院子门口,通过视频对讲确认无事才走。
保安走后,周晓枫叉腰站在我眼前,“你说你不怕的呢?”
我惊魂未定,瞪着眼睛看向他,“我纯粹是被你吓的。”
周晓枫叹口气,他坐下来搂着我,“你一个女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真要是有人爬上来了,先奸后杀怎么办?”
“你没看到保安在巡逻吗?”
周晓枫哼了一声,“要是那保安对你起了歹心呢?”
我低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周晓枫考虑得更周到,有些感动,轻靠他的肩头,“我本来住的挺自在的,被你这么一说,我反倒不敢住了。”
周晓枫柔声说,“这段时间你要写作要观察,在这边确实要方便很多,我每天过来陪你就是。”
“我就是觉得你往返太辛苦。”
他笑了笑,“我不觉得辛苦啊……过两个月灵儿和吉吉就放暑假了,我把出差的时间集中安排到暑假,这不就挺好吗?”
“要不……把你爸妈喊过来吧,他们住在楼下,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不需要。”周晓枫站起来开始脱衣服,“我先去洗个澡。”
我追着他去了浴室,继续坚持我的方案,“我和你父母相处很融洽的,他们也不会打扰到我……”
他好像完全没听到我说什么,只是单手勾着我的肩,看着那个双人浴缸,“要不要一起泡个澡?”
“不要。”说罢就要出去,被他重新拉回来,“别睡,等着我。”
我打了个哈欠,伸出双臂勾着他的脖子,“老公,好晚了,懂不懂?”
“这有什么,我们在深圳的时候还通宵呢。”
我在他左腿上掐了一把,“所以你的腿现在还没好……洗完了乖乖睡,听到了吗?”
周晓枫怎么可能听话?
我嘴上骂他讨厌,身体却贴紧了他。
周晓枫嗤笑,“骂什么骂?啊?口是心非的婆娘……”
潮白河很安静,很多个早晨都是被窗口的斑鸠吵醒,我反正是自由工作时间无所谓,但周晓枫还是要回市中心,所以经常被我拍醒,“老公,你上班要迟到了。”
他按住我的手,眼睛仍旧闭着,“我饿了。”
“那我去下面条。”
“面条怎么够?我要吃肉。”
“那我下肉丝面。”
“我要吃米饭。”
“那我煮饭吧。”
“我要吃红烧鸡。”
“家里……有鸡吗?”
“你去买。”
“好。”
“还要一个酸菜鱼的火锅。”
“早上吃火锅?”
“就要。”
“……”
周晓枫见我不吱声了,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怎么还不去?”
我不理他,慢条斯理穿上衣服,再拿起遥控器打开窗帘。
周晓枫被阳光突然刺激到,手肘护眼对我嚷嚷,“哎,赶紧关上,太刺眼了。”
我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今天太阳真好,不晒被子可惜了。”说罢,我把周晓枫身上的被子用力一拉。
周晓枫猝不及防,他光溜溜地躺在床上,一脸错愕。
“吴一荻,抽什么疯?”
“什么枫欠抽就抽什么枫。”我瞄了他一眼,开始拆被套。
周晓枫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把我撂倒在床上,“昨天晚上还没被抽够,是吧?”
我勾着他脖子,“周晓枫,你不可以这么拿捏我。”
周晓枫笑笑,“我好不容易有点主动权,可不得使劲拿捏你。”
我解开领口,扶着他的手按在我胸上,“捏它。”
周晓枫轻轻地揉捏。
“不够。”
他稍稍用力了一点。
“再用力。”
他面露难色,“再用力就捏坏了。”
我推开他,坐起来背对着他,把领口重新扣上,“你也知道会捏坏哦。”
周晓枫扑哧一笑,重新把我勾到怀里,“小气鬼,跟我这么斤斤计较……我把你伺候得那么爽,你帮我做个鱼火锅就不行了?”
我不为所动,“红烧鸡还是鱼火锅?只能二选一。”
“都不要了,下面条就行。”
半个小时后,清汤榨菜肉丝面配上院子里刚抽的白菜苔,周晓枫吃得精光。
我还是例行问一句,“味道怎么样?”
“非常好。”他笑盈盈地看着我,很满足的样子。
“那我洗碗去了。”
周晓枫按住我的手,“你歇着,我来。”
我嘴角上扬,站起来亲了他一口,“那辛苦老公了,我先上楼了。”
“哎,你等等。”他绕过桌子站到我跟前,“今天要不要跟我去见一个老朋友?”
我想了想今天的写作计划,“要多久?”
“一起吃个中饭。”
“谁?”
“赵君贤。”
我想起了那个住在山顶的茶商,还有一屋子的寒门贵子。
“你俩叙旧,不用带我去。”
“他已经结婚了,这次正好带了老婆来北京谈业务,业务已经谈完了,他们想在回去之前约我俩一起吃个饭。”
我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他妹妹赵婉后来留北京了吗?”
周晓枫摇头,“她去了成都一所高中。”
“为什么去成都呢?就算不能留北京,上海和广州也不错啊。”
“赵君贤说,她以后可能就留那里了……她的男朋友在成都。”
我很惊讶,“她有男朋友了吗?”
周晓枫更惊讶,“她怎么不能有男朋友?”
我笑了笑,“你不觉得她很喜欢你吗?”
周晓枫也不否认,“她喜欢我也没什么用,显然已经没有机会了……再说,她以前见的人少,所以才那么容易动感情,长大了,见过世面了,自然就不会那么执拗了。”
“哎,你也不用这么谦虚嘛,就算她见过世面,这世面上的男子也未必比你好呢。”
“这么看好我?”周晓枫不禁搂着我的腰,“她见的世面哪有你多?如果你都这么认为,那应该就是这样了,是吧?像我这样的,其他人比不上,比肖之南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对不对?”
我抿嘴笑笑,“不对。”
周晓枫神色微敛,“绰绰有余没有,那至少比得上,对吧?”
我摇摇头,“也不对。”
他生气了,手上一用力,我又被他箍到怀里,“再给你一次机会,比不比得上?”
我扑哧一笑,“绰绰有余算什么,你当然是甩他几条街。”
这么一说,周晓枫又有些不好意思,“那也太夸张了,肖之南还是很厉害的。”
我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想比,又难为情,以后能不能不提他了?”
他挑挑眉头,“只要你心里没有他,我比不比得上都无所谓。”
“周晓枫,你的前女友叫什么名字?”
“我有很多前女友,你问哪一个?”
“你最喜欢的那一个。”
周晓枫转了转眼珠子,“没有最喜欢的。”
“胸最大的那一个。”
“胸都很大,所以我没什么特别印象。”
“床上最浪的。”
“床上都很浪。”
“最会做饭的。”
“都会做饭。”
“最爱你的。”
“都爱我。”
“……”
周晓枫低头看着我,眼角眉梢都是玩味。
我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很多前女友,胸都很大,床上都很浪,都会做饭,还都爱你……可你都不喜欢,你这心里装的东西可真多啊。”
周晓枫一愣,忙否认,“都是我编的。”
“我凭什么相信?”
“你必须相信我啊……要不然难受的就是你自己。”
“我为什么会难受?”
“你会不自觉地跟她们比较啊。”
“这么说起来,我难不难受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对不对?”
周晓枫如释重负,点头如捣蒜,“对啊。”
我推开他,“你也知道对啊。”
中午,周晓枫带着我回了市中心,因为赵君贤订的餐馆在南锣鼓巷附近。
周晓枫一再邀请赵君贤去家里吃饭,但赵君贤不愿意,他说他和老婆还只是领了结婚证,要到年底才正式办酒,他老婆和我父母还没正式见面过,这么贸然登门显得太草率。
虽然周晓枫不在乎这些,但他还是尊重赵君贤的意愿,他们订什么位置,我们就去什么地方,哪怕为了找停车场差不多围着那个餐馆绕了20分钟。
几年不见赵君贤,他的样貌没什么变化,但气色眼见着红润了不少,眉宇间也更为舒展开朗。
周晓枫发自内心为赵君贤感到高兴,拉着他的手大幅度地晃动,“哇,君君,恭喜恭喜啊!还没介绍一下新娘子呢。”
“我叫曾有志。”他身边的女子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
没想到一个这么娴静清秀的女子有一个这么阳刚的名字。
赵君贤呵呵一笑地拉起妻子的手,“有志青年回乡创业,重点帮扶大龄剩男。”
曾有志是返乡创业的大学生,机缘巧合去了他的茶场拍摄短视频,一来二去熟悉了,发现彼此三观一致,经历也相似,渐渐情愫互生,结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周晓枫跟她寒暄了几句,转过头来介绍我,“吴一荻,着名亲子自然教育作家。”
我对他这擅自给我装上的头衔哭笑不得,只得马上给惊讶的曾有志解释,“有志妹子,你别听他瞎说,我就写了一本书而已。”
曾有志抿嘴笑笑,微微偏头看着我,“一荻姐,我读过你的书呢。”
“哦?”
“我很喜欢,而且觉得自己很幸运,以后……”她看了一眼赵君贤,脸微微发红,“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就可以把这本书当教科书使用了。”
我哈哈一笑,书里的物种就在当地,做一本乡土博物参考未尝不可。
大家久未谋面,又心情愉快,这顿饭吃得非常欢快。
饭后,我们送赵君贤夫妇去了火车站,然后一起回家看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