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换了一件新袄,细细梳了头发正了妆,扯着小五看她,生怕哪里不得体。
小五拎着利尔送他的玩具猴子,驽着小嘴不解道:“娘,你真的哪里都好看,不要再问小五啦!”小五说着挠挠头,若有所思眯眼看着顾若,小心求证道,“娘,你莫不是想去给小五寻个爹?嗯,这样说来好像穿的还有些素淡,你要不要抹点胭脂什么的啊。唔,还是不要了,我看老板娘抹得嘴巴抹得红红的,像是吃多了辣椒一般。我娘漂亮,什么都不用抹,嗯。”
顾若敲敲小五脑袋,失笑道:“小孩子,别乱猜。娘是要去见一位尊者,不能失了礼。”
小五歪着脑袋,咬着嘴唇道:“什么是尊者啊,小五怎么就没见过呢?”
“所谓尊者就是令人尊敬的人啊,”顾若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华佗心里就忍不住兴奋,摸摸小五脑袋嘱咐道,“那位尊者是位很厉害的大夫,娘必须去拜会他老人家。你跟着利尔出去逛逛,不要乱跑知道吗?”
小五乖乖点点头,利尔是继萧六儿以后小五最喜欢的人。利尔力气大,脾气好,高兴的时候就会把小五举到头顶,每天都是笑容满面——额,好吧,他的一脸胡子看不到笑。小五同他熟络了,也就开始把他纳入后爹备选人,不过前提是不能把娘拐跑。
顾若哪里知道自家儿子为自己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她拿了一串钱给小五,后来想了想,又往他口袋塞了几块碎银子,尽管小五出去从来不买东西,顾若还是给他带足钱,免得他想买的时候没有钱。
等时候差不多了,顾若就把小五送去了利尔房间,利尔欣然收下的小五。这几天,利尔一直没能有同顾若单独相处的机会,内心有些焦急也有些遗憾。可是低头看看身边的小豆丁,利尔又隐隐觉得很有希望——顾若将儿子送给自己带,自己不刚好有机会培养父子感情吗?虽然现在是自己带小五,等以后自己同顾若结婚有了孩子,也可以交给他们的哥哥小五带啊。
利尔越想越开心,看小五的眼神也越发温柔起来。小五察觉到利尔的目光抬头看他,就见又眯起了眼睛在出神,小五耸耸肩,继续玩自己那只会自己动的猴子了。
杜攸宁安排了马车,将顾若直接拉到了自家外宅。前面替她领路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蓝衣青年人,站如松柏,像是将士出身,言语不多,看着极稳重。
韩靖看似目不直视,实际上却是从头到脚将顾若打量了个遍——芙蓉面,冰雪肌,杏眸薄唇,很是好看。一身素衣,风致楚楚,不染尘埃。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极美的姑娘,可是若是说将军是看好她的皮相,韩靖却是不信的。
爱慕将军的女子极多,下有平民小女,上至小姐公主,容貌艳丽的不在少数。可是也没见将军对谁这么上心过。韩靖又垂眸看了顾若一眼,随机就瞧出了不同。这个姑娘沉稳怡然,行事大方,那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质同将军简直一模一样!怪不得将军会在意她,难不成是爱上了另一个自己?
韩靖越想越觉自己窥得真相,不由抿唇点了点头。顾若正走着,冷不防见这冷面将士微笑颔首,一时有些茫然。
两人行至烟波亭,韩靖停下步子,对着顾若恭敬道:“华先生就在前面,在下在这候着,姑娘若是有事叫我便好。”
顾若对这个阳光硬朗年轻人印象很好,含笑对他行了个礼,同他道:“有劳。”
韩靖却是猛地退了两步,不敢受她这礼。这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啊,自己可不能占她半点便宜。直到顾若进了亭子,韩靖才转过身。早在自己出来时,军中的弟兄就嚷着让他多看看嫂子、弟妹,韩靖虽是不爱说话,却最会观察,将军对她动了心,他知道;这姑娘不错,也知道。
等韩靖回了营,众人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打听将军的心上人如何——
一人问:“那姑娘模样生得怎么样?”
韩靖面无表情道:“好。”
另一人问:“那姑娘身材又如何可是好生养?”
韩靖蹙眉,好不好生他不知道,但是看着细腰翘臀,胸前有肉,应是不错。于是韩靖又冷着脸道:“好。”
又有一人凑上前:“那她品行如何?”
韩靖点点头,毫不犹豫道:“好。”
别人再问什么,韩靖就不肯答了。将士只知将军看上了一个美貌小寡妇,却不知她名姓。因着韩靖的这三声好,顾若就被将士称为将军的三好姑娘。直到顾若进了军营待了许多日子,仍是有人不叫她名,只叫三好姑娘。此亦是后话,暂不细表。
却说顾若行至烟波亭,寒梅盛开处一白衣男子嗅梅而立,翩然若仙。顾若心中赞声好,人也有些激动,柔声问道:“先生可是华佗华大夫?”
“正是在下。”男人转过身来,温和笑道,“姑娘就是为杜兄缝合伤口的顾姑娘吗?”
早在男人回过头,顾若就愣在了原地。在她的印象里,华佗是个稳重的老先生,即便年轻时,应该也是……
也是什么,顾若说不上来,但她只觉得,不该是这样。
男子斜眉入鬓,远山眉,丹凤眼,肤白唇红,直比一般女子生得都要好看。乌发柔滑,玉冠束发,身上的狐裘似雪,却不敌他那出尘的纯净。这是一个男人,一个比女人好看的男人。
顾若看着他,忽然就想到了那个传闻,据说杜将军二十不娶好龙阳。原先顾若是不在意的,可是见到住在他院子的华佗后,顾若脑洞不受控的扩大起来。莫不是杜将军院中藏娇?
华佗早就习惯别人看像自己的惊艳,他的梦想是做个铁血硬汉,只是因为这幅皮囊误人,总教他有些厌烦。此刻顾若看他的眼神却不是惊艳,而是一种炽热,那眼神让他觉得有些诡异,后背莫名一紧。
顾若虽是脑里腐了一把,却不是真的就随便将他yy。谁说华佗必须是是个中年大叔,谁说华佗就不能是个美男子?只要他医术高超,他长得再美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顾若急急走上前,目光之中满含期翼:“顾若有事想请教先生。”
“姑娘但说无妨。”
顾若上前走了两步:“先生可曾做好麻沸散?”
华佗秀眉微蹙:“麻沸散?那是什么东西?”
“额,那先生可知五禽戏?”
华佗摇摇头:“在下看过的戏不少,却不曾看过五禽戏。敢问姑娘,这是哪个戏班的新戏?”
“唔,那先生可给别人刮过骨,开过颅?”
华佗拍手道:“刮骨开颅?这么血腥暴力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去做。”
此华佗非彼华佗,顾若心里泪流成河,呜呜呜,我的偶像梦,碎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边。
萧乘风三人从惠娘家里出来,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崔登科家。进门便是满眼素白,老人的呜咽声伴着孩子的咳嗽声不绝于耳,三人面面相觑,还是弄出了声响。
崔登科的发妻珍姐儿领着萧乘风等人进了屋,老夫人手里握着佛珠不曾睁眼,小孩窝在一妇人怀里,脸色苍白不住咳嗽。
萧乘风看见那妇人不由有些吃惊,忍不住道:“平娘,你怎得在这里?”
小孩乍一见三人有些害怕,小身子微微发颤,咳得更加厉害。平宁忙拍着他的背安抚了他,起身行了礼,对萧乘风说道:“奴家与珍姐儿是手帕之交,今日手头无事,便过来看看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也好帮衬帮衬。”
“嗯,平娘倒是重情义,难过阿若总是夸你。”萧乘风对她点点头,这才看向珍姐儿,道,“本官此次前来为的是查明你丈夫崔登科遇害的嫌疑人,还望你配合。”
珍姐儿不喜不悲,嘱咐她婆婆领着孩子去了里屋,这才低声道:“大人想问什么便问吧。”
萧乘风见她情绪没什么欺负,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崔登科可曾打过你?”
“不是打过,是一直打,”珍姐儿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他连我婆母都打,更何况我。”
果然如此!
三个死者名声不同,性格不同,身份也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殴打发妻,难道这就是他们被杀的原因?
萧乘风心里暗自推测到,面上却没有表现半分,又接着问:“那他平日可有什么仇人?”
珍姐儿冷笑,道:“他欺软怕硬,又好赌喜嫖,得罪的人又岂在少数。”
萧乘风看着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平娘,突然又问了一句:“崔登科抢了平娘卖房的二百七十两,你可知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珍姐儿歉意看着平娘,很是愤恨道,“我婆母生了病,我儿也是,没钱治。平娘为了给我钱用,才决定卖了她的房子。卖房之前平娘就许诺借我银两,没想到那个畜生却抢了他母亲,他儿子的救命钱去赌去喝花酒,真是死有余辜!”
眼见珍姐儿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恨意,孙大脸跟李大嘴相视一眼,李大嘴不由怀疑道:“腊月二十九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珍姐儿身子明显一紧,两手揪在一起,眼神闪烁。就在她要开口时,身后的平娘却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语气淡然道:“珍姐儿你实话告诉大人就是了,”平娘看着萧乘风垂了眸,柔声说道,“那晚珍姐儿住在我那儿,我能证明她不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