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偏西,暮色渐起,老龙王的病榻前,两个孙子并排靠坐。
“……还记得小时候那次,我病得很厉害,快死了,整日昏睡,偶尔醒来,总看到祖父母和父母围着我哭,或者在骂祭司。”敖沣仰头,眼里闪着怀缅单纯的光,喃喃道:“然后有一次醒来,祖母很高兴地告诉我,我有救了,西西里的叔父一家回来了。”
“哎,可惜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敖沂惋惜道。
敖沣扭头看着堂弟:“你那时还不会说话呢。叔父和纪叔来看我,但没带你,听说你因为初次回来,不熟悉环境,害怕得直哭,也病了。纪叔给我吃了陆地祭司秘制的药果脯,误打误撞治好了我的病,不过你们很快回家了,我一直没见着你。”
“那些事我听父母提过,听着特别有意思。”敖沂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倒是大家送给我非常多礼物,我回家玩得特别高兴,天天泡在玩具堆里,那个印象倒是深刻。”
兄弟俩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小时候啊,”敖沣继续感慨,唏嘘道:“去过一次西西里之后,就日日夜夜盼着祖父再带我去,那儿比家里好玩多了!”
敖沂扭头,伸手一摸祖父,确定对方呼吸心跳都在,才放心收回手,也感慨:“一样,我也总盼着祖父带你来西西里。记得很清楚,小的时候,父母非常忙:忙着建龙宫、招揽自由民入族、组建龙卫等等,刚开始就图哥偶尔出海带我玩,后来容革出生,再后来有了你和肖佑,然后又有康弟……哎,小时候玩得真开心啊!”
敖沣赞同点头,落寞道:“可惜,我稍微长大一些时,祖父就老了,他身体不好,无法再带我去西西里,而祖母和父王是从不赞同的。”
“没关系,咱们都长大了,只要你来,我们家没有不高兴的。”敖沂安慰道。
这句话之后,两人沉默了半晌。
“好兄弟,你听我的,这次回西西里之后,不要再回来了。”敖沣苦涩嘱咐,声音颤抖着:“祖父的病我很清楚,他、他撑不住了,左右就这几天的事,我会想办法送你离开。”
敖沂却摇摇头,慎重提醒:“王兄别冲动,虽然你是独子,伯父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万事皆有可能,西海龙族居心叵测,伯父……怕是不一定辖制得住,别大意了。”
“唉!”敖沣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忿忿道:“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除了我父母和祖母!坦白说,我能理解祖母和母后,毕竟她们出身西海,但父王是怎么回事?为那些糟心事儿,我和他吵了无数次,但他就是听不进去!”
当局者迷,宁相信外戚不相信亲兄弟。
敖沂无言,拍拍兄长的肩膀,以示安慰,他很明白对方的痛苦:父子政/见总是不合,眼睁睁看着父亲做下糊涂事,却又无力阻止,够让人难受的。
兄弟俩被软禁着,暂时无法逃脱,只能说话缓解焦虑。
但紧闭的大门突然缓缓开启,门外传来了老龙后的声音:
“……真该拖出去处死!一群废物,这么点小病都看不好!”
“您息怒,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两位王子正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老龙后施施然进来,姿态一贯高傲,距离老伴病发这么久,她终于出现了——然而一进来,她的视线并不是扫向病榻上的伴侣,而是定定地看着敖沂。
“祖母,您来了。”敖沣深吸口气,依旧上前打了招呼,他被老龙王教得很好,温良恭谦,风度翩翩尊贵王子一个,性格完全不像父亲。
“唔。”老龙后草草答应,眼睛一眨不眨,锁定敖沂。
敖沂剑眉星目,俊朗无俦,身姿笔挺气宇轩昂,长得跟父亲几乎是一个模子烙出来的——但问题是敖白跟敖瀚长得不像,且最重要的是:当敖白还在东海时,他因为不能化形而备受嫌弃冷落,等他终于成功化形时,却已经定居偏远的西西里!
因此,老龙后对幼子一家……很陌生,也很缺乏感情。
哪里比得上朝夕相处如珠似宝宠着的长子?
“沂儿,见到祖母都不知道行礼了吗?”老龙后威严质问,讥讽道:“那人鱼真是教的好规矩!”
“那人鱼”,自然指的是纪墨,她当初因为不能化形的幼子备受嘲笑,恼羞成怒,着急打发他成家远离东海、到偏远的西西里去眼不见为净,所以才随便塞了条人鱼给他——谁能想到,那不争气没出息的东西竟然真的听话和纪墨结侣了!还处处把伴侣疼着宠着呵护着,简直、简直……老龙后只要一想起好好的王子配了条人鱼,她心里就怄得直发堵:
也不知道是气自己、是气老伴、是气纪墨、还是气幼子……总之,她就是不高兴!
“您误会了。”敖沂平静否认,并不如何辩解,因为在他心目中,纪墨是最睿智明理可亲可敬的,谁也动摇不得。敖沂微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说:
“刚才正和王兄聊起小时候的事。我告诉他,父母第一次带我回东海的时候,长辈们送了我金丝兜,穿着护身的,但我觉得妨碍游动,每次父母给穿上,我总是悄悄脱了丢开,”
老龙后傲然一闭眼睛,心想:果然从小就反骨!竟然暗中撺掇小沣送信叫那海鹿带走了所有西西里海龙卫!
“……父母拿我没办法,金丝兜就收起来了。”敖沂侃侃而谈,“后来,康弟出生,”
老龙后不受控制地眼睛一亮,紧接着赶紧压抑住,凝神细听。
“康弟住在圣湖,他也特别活泼好动,而且从小身体不太好,爸爸就把金丝兜送给了他,康弟一直穿到穿不了为止。”
“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库房里一堆,多大号的都有。”老龙后眼里终于带上了几分笑意。在她心中,敖康也是孙子,而且是身体不好住在陆地湖泊的小可怜,虽然从未谋面,但那股子亲切劲儿是天生的。
敖沂紧紧盯着对方神态,继续说:“再后来,瑞瑞出生了,金丝兜又送了回来,给他穿,瑞瑞很乖,让穿着就穿着。”
“哦,是吗?”老龙后眼里的笑意消失,她对敖瑞的印象比敖沂好一些,因为敖瑞内敛安静,上次随家人回东海探亲时看着特别乖巧——但也就这样了,就见过几面,老龙后对其也没有什么感情。
“嗯。”敖沂淡漠回了一个字,眼神彻底冰冷下去,他算是彻底明白了:看来,祖母对自家真是厌恶到骨子里,对天真懵懂的瑞瑞都不例外!
“你——”老龙后张张嘴,突然发现敖沂的眼神特别冷酷,兴许是刚才反复提到的金丝兜,勾起了她些许作为长辈的心,她本意是来质问容革去向的,但最后临时改变了主意,面无表情命令道:
“小沣,随我来,有要紧事问你。”然后瞥了一眼敖沂,当看着对方毫无恭敬之意的眼睛时,她再度坚定了决心,丢下一句:
“你就在这里伺候着吧,也不枉老头子疼你疼到偏心眼儿!”
然后拂袖离去,敖沣同时被强硬带走,极为窝火,但只能克制,安抚性地给了堂弟一个眼神。
敖沂莞尔:“王兄放心,祖父有我照顾。”
“咔~”一声,门又被紧紧关上,里面只有敖沂陪着老龙王,祭司们在隔壁候命。
太安静了。
但敖沂的心根本安静不下来,他来来回回地转圈晃悠:想想不知是否脱险的容革一行、又想想不知是否平安的父母幼弟、再想想家乡西西里……
啊啊啊!!!
敖沂无声呐喊,犹如困兽一般。
他悄悄探头,从室内的采光孔看出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森严守卫。
啊啊啊!!!
敖沂继续焦急地兜圈子,时间缓缓流逝,夜渐渐深了,但他一点儿困意也没有,满心牵挂着亲朋好友的安危。
突然之间,病榻上传来极微弱的一声:“哎唷~”老龙王开始小幅度动弹,眼睛睁开一条缝,异常衰弱。
祖父?!
敖沂迅速扑过去,双膝跪在床前,凑近了睁大眼睛看,小声问:“您醒啦?觉得怎么样?”
老龙王眼珠子慢慢转一圈,复又闭上,再睁开时,心疼地说:“委屈你了,沂儿,我早该赶你回西西里去的,就是一念之差,总想着你伯父无能糊涂,留你多帮几天,把东海稳住……是我对不起你。”
“您可千万别这样说!”敖沂忙宽慰道,“我好不容易回来看您,怎么就着急赶我回去呢?”
老龙王费劲笑了笑,他老谋深算,不用问也知道:“外面围了不少人吧?小沣呢?你的人呢?瑞瑞他们到了吗?”
敖沂一一回答:“是啊,王兄傍晚被祖母叫走了,我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哪去了,我父母和瑞瑞应该还没到。”
“也是,否则瀚儿会……带你出去接人的。乖孙,别怪你王兄,他很难,手头上没实权,做不了什么的。”老龙王温和劝解,柔和珠光下,他的精气神又恢复了些,顾不上生气发怒,开始想办法补救:“你的人不管去哪儿都没关系,只要他们在外面,你就是安全的。”
“我们一家从来没怪过王兄,他已经尽力了。”敖沂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满怀期待道:“真希望容革他们能碰上我家其他人,我无所谓,就留下来陪您了。”
老龙王宠溺地笑骂:“我不用你陪,整日捣蛋淘气,吵得我头疼。”
“哪有?我都多大了!”敖沂乐了。
“行啦,回西西里去吧。”老龙王毫不动摇地催促,“我相信你父王不会草率行事的,这里也是他的家,困不住他。倒是你,乖孙,你得想办法离开。”
敖沂强装出来的笑容挂不住了,酸涩轻喊:“祖父,我乐意留下来照顾您,只要我父母带着容革他们全部回去,伯父就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时候离开,无疑就是死别。
但老龙王却异常坚持:“不,你不懂,你伯父已经彻底糊涂了,很危险——”
就在这时,门又突然被推开,敖沂迅速扭头:
是认真负责的施祭司,半夜过来查看病人。
这瞬间,老龙王飞快闭上眼睛装睡,同时悄悄捏了捏敖沂的胳膊。
“沂王子,怎么还不休息?”施祭司刚问出口就尴尬了,因为屋里就一张床,难道叫堂堂王子睡地板?
敖沂倒是坦然自若:“睡不着,施老怎么过来了?”
“我不放心,来看看情况。”施祭司独身进来,他是老人家,又是熟面孔,守卫默许放行了。
“您老费心了。”敖沂客气让出了位置,挡在前面,他虽然还不知道祖父想做什么,但会努力配合对方。
施祭司坐定,刚伸手摸上了老龙王的脉搏,突然见对方睁开眼睛,他吓一大跳,刚要喊出声时,敖沂抢先担忧高声询问:
“怎么祖父还没清醒?以前昏倒也是这样的吗?未免太长时间了。”
“……呃,这个,不一定的。”施祭司惊魂甫定,不知何故,竟也顺着说了下去:“老主子这回发病情况尤为凶险,必须卧床静养。”
老龙王睁开眼睛,缓缓用口型和打了半辈子交道的祭司商量起来。
敖沂在旁继续问:“可祖父是下午昏迷的,直到现在,什么也没吃,身体怎么受得了?我觉得很不妥。”
“唉,沂王子所言极是,但请先容我细看看病情。”施祭司头也不回,煞有介事和敖沂一唱一和。
“好,您赶紧想想办法吧。”敖沂焦急催促,他没有回头,但也感受到了背后的守卫在探头探脑观察。
敖沂挡着,他看到的是施祭司的背影,根本“听”不到对方和祖父正在交流什么,着急也没用。
半晌后,敖沂见施祭司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为难开口道:“沂王子,老主子的情况还很不稳定,这主要是因为他白天动了大怒,这对他的病情非常不利。”
“那怎么办?”敖沂的担心是真真切切的,像普通人家子孙那样,只能恳求祭司:“总不能让他一直昏迷着啊,这样药没进、还饿着肚子,没病也会饿坏的!”
“这、这个,我……”老祭司被催得无奈,吱吱唔唔半天,因着病人是老龙王,他这样子完全是情理之中,敖沂心急火燎、甚至发怒催促半天,他才“勉为其难”答应道:
“沂王子,您别为难我,我、我能力有限啊。您看这样行吗?我先去隔壁和同僚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使用温和方法唤醒老主子,让他进药进食。”
敖沂佯作不耐烦一挥手:“有办法还不快去?藏着掖着的,你怕什么?天塌了有我顶着!”
“是、是。”老祭司愁眉苦脸,磨磨蹭蹭地出去,显得极度不情愿但又不敢推辞,在龙卫略同情的注视下,唉声叹气地回了隔壁屋。
*****
门又重新关闭,敖沂赶紧回到床边,轻轻说一声:
“好了。”
老龙王依言睁开眼睛,狡黠默契地和孙子对视一笑,继而嘱咐道:“我跟老施大半辈子的交情,他答应帮我、也愿意帮你,待会儿你可得机灵点儿,见机行事,趁乱出宫去。”
“祖父,我——”敖沂双膝跪在床边,笑得极难看。
“要听话,别……心存侥幸,你要是出事,我就成了真正的罪人!”老龙王板着脸,慈爱道:“你这次能及时带人赶来帮忙,救了东海的急,又照顾我这么些天,我已经心满意足啦。”
“真想带您回西西里去。”敖沂哽咽道,内心特别担忧外面情况不明的亲朋好友,但看着说不了几个字就艰难喘息的祖父,他有强烈的预感:此次分别就是永别!所以他的膝盖像有千斤重,挪也挪不动。
老龙王脸上是惊人的衰败之色,唇色雪白,脸色透着青黑,豁达道:“好,等、等这边事了了,我就去西西里,在岛上晒晒太阳什么的。对了,那老龟可还在?跟他聊天怪有意思的。”
“护大爷还在呢,只是眼下寒季,他正在冬眠。”
这时,外面传来了祭司的说话声,敖沂脸上顿变哀容,对着老龙王,端端正正用力磕了三个头,刚直起身,几个祭司就带着徒弟鱼贯进来了。
已是后半夜,倦意最浓的时候,今晚没有月光,夜色深沉浓重,海水仿佛停止了流动般,既闷且热,凝滞让人烦躁。
暴风雨要来了吗?
“怎么这么慢?”敖沂佯怒责问,虎着脸发脾气,“还不赶紧给看看,商量半天,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
一群祭司战战兢兢,捧着药箱的小徒弟更是大气不敢出,低头缩肩膀扮木头人,其中好几个身形都和敖沂相差无几,还统一穿的白色长袍。
你闪我避半晌,众祭司最终是把施老推了出来,施祭司硬着头皮上前,苦着脸说:“沂王子,我们商量过后,也觉得老主子总这样昏睡不好。”
“所以呢?想出法子了吗?”敖沂半身被鲛纱帘子掩住,嗓门洪亮,气势逼人。
施祭司往后招招手,他的小学徒赶紧上前,消失在厚重的鲛纱帘子后面。
“沂王子请看,这一小块,是非常珍贵的兰鲸香,提神醒脑,这方法催人醒最温和,您看如何?”
敖沂气结无奈:“你们是祭司,问我有什么用?快试试!”
门口的守卫围观半晌,放下心来,集体认定正如龙王所料:沂王子着急,肯定会折腾祭司尽快唤醒祖父以获得帮助,由他去,看好他!
海底闷热得越发厉害了,几重鲛纱帘子一动不动,仿佛静止了一般,暴风雨正在酝酿中。
天快亮了,守卫辛苦一天一夜未敢合眼,但血肉之躯总需要休息,于是他们开始呵欠连天,身形萎顿,强睁着眼睛,打起精神听里面的剧烈争执:
“这珍贵的香怎么没用?”敖沂大声问。
祭司们纷纷劝慰:“您稍等,须等一段时间。”
“究竟要多久?这法子究竟有用没有?”敖沂的声音听着就急躁恼火。
祭司们吱吱唔唔:“呃,这个嘛……您耐心等等……您别急……”
“我能不急吗?”
“您再等等,再等等啊。”
……
敖沂不间断地催,祭司们急得团团转,带着七八个徒弟几次回隔壁屋取药,再救火般冲回来献策献药,里面乱成一团,敖沂质问完这个催促那个,声音在僻静的养安殿中特别清晰,听起来快要崩溃了。
——唉,可怜的沂王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返回西西里,好心前来救援,却惨遭恩将仇报,这世道哟,这亲情哟……
守卫们都是同情的,奈何他们所属东海,且人微言轻,只能听令行事。
“嘭~”一大声,里面传来器具破碎的声音,然后是敖沂失望的吼声:
“出去出去!通通出去!这么多祭司没一个帮得上忙的,要是明天再想不出办法,你们可得小心了,都出去吧,唉!”
“是。”
“您息怒。”
“我们马上回去想办法。”
七八个祭司带着各自的学徒,被训得灰头土脸,一窝蜂地被赶了出去,均满脸惶恐惧怕、唉声叹气,簇拥着回去了隔壁屋。
守卫们同情地目送可怜的出气包们离开。
门再次被缓缓关闭。
*****
“多谢襄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诸位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回来善后的!”这是敖沂的承诺,他不能一走了之。
拜别好心人之后,敖沂凭借小时候和堂兄玩捉迷藏的丰富经验,熟知宫里的小道和犄角旮旯,同时也多亏他伯父把龙卫都派出去追杀容革一行、截杀兄弟一家,所以宫内守卫特别松散。
看来,他们是真准备对我们家下狠手了!
虽然早有警惕,但到了这一刻,敖沂还是特别的失望悲伤,因为拔刀相向的是亲伯父;再想想,父王肯定更失望痛心,那是亲哥啊!
敖沂屏息凝神,缓缓接近记忆中的一个采光口,轻轻推开坚硬厚实的白晶窗,勉强挤了出去。
出来了!
敖沂深呼吸,贴着宫墙站定,刚准备到对面岩礁去,头顶突然炸开一道炫白闪电,同时传来“噼啪轰隆隆~”巨响,雷声大作,紧接着海流开始变得紊乱无序,抬头看,只见天空绽放无数闪电,银光四溅。
暴风雨来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是会阻挠伯父的人追杀还是会阻挠我的亲人族人离开?
敖沂不敢细想,只能祈求海神保佑,游出去龙宫一段距离后,他化身白龙,全速前进,转眼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