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洲和同伴的脸色一齐变了,紧张追问:“究竟怎么回事?我们龙王一家都已经去东海了!”
敖景忙解释道:“我听到的消息虽然也东海老龙王病危,但他严令一应后事从简、不得大肆操办,并勒令子孙后代不得奔丧哭送,以求得海神庇佑。这种遗言前所未有,所以我才额外多打听了几句。”
“你确定吗?”
“当然!我可以为我说过的话负责!”敖景笃定点头。
糟了糟了!
所有西西里护卫龙顿时慌起来,最近整个海洋都因为变异动物的事情自顾不暇,整日忙得不可开交,跟外界的往来自然减少,尤其是地处偏远的西西里,消息本就闭塞。
敖康见到六哥的喜悦还没爆发出来,就被对方透露的信息震惊了,他们原地紧急商量了会儿,黑洲果断提议:“这事儿拖不得,如今龙王一家和容领队他们都不在,必须回去请圣湖领主拿个主意!”
“好,回去告诉我父亲,看看他怎么说。”敖康紧张深呼吸。
于是黑洲立刻点了四个人,着他们随敖康、顺便带上证人敖景,火速把消息带了回去!
*****
东海龙宫
敖瀚强硬挥退并威胁了十几个德高望重的族老,但碍于面子,他无法阻止为突然犯病的老父请祭司的动作。
——偏心,果然偏心!
什么“先父托梦”、什么“自省祈福”,你无非就是临死前还惦记着敖白罢了!
难道你以为我会把亲弟弟怎么样……哼,我本来不想的,全是你逼的,你偏心!若不是当初敖白化形艰难,恐怕这会子被流放西西里的就该是我了吧?
不公啊,不公。
敖瀚僵硬杵在室内,漠不关心地看着祭司抢救老父,脸色极度难看,愤懑不服让他的灵魂都变得扭曲。
“嗬嗬……嗬嗬咳……”老龙王蜷缩着痛苦喘息,枯瘦的手指绞成一团,颈部青筋暴突,看起来感觉随时可能一口气上不来就……
“您冷静些,听祭司的,一切都好着呢,放心啊。”敖沂心惊肉跳,哀切跪在床头,按照祭司的吩咐,轻声细气地安抚祖父。
敖沣刚才跌跌撞撞出去请祭司回来之后,也跪在堂弟身边,他默不作声,茫茫然,心乱如麻。
刚才,老龙王猛然听说长子已经抢先设计把幼子一家从西西里召回来之后,他既惊且怒又失望痛心,猝然发病,把身边几十个人吓得够呛。
就在敖瀚忙着发作胆大包天的权贵老不死、侍卫忙着强行押送族老回家软禁、龟管家等人呼天抢地乱成一团时,敖沂非常确定自己已经被限制了行动自由。
绝不能坐以待毙!
敖沂当时借着床尾厚重华美鲛纱帘子的掩映,一把将兄长扯了进去,用力抓着对方的胳膊,用口型焦急道:
“王兄,出去叫容革带人离开,可以吗?”
容革今天没跟着来,他代表西西里海去了人鱼族,慰问关心受灾后敖沂的外祖一家子。深宫重地,敖沂不能随身带太多亲卫——事发太突然了!
敖沣震惊,立刻本能扭头去看不远处的父亲,他不傻,非常清楚父亲对西西里一贯的忌惮不满之心——但万般不好,毕竟是亲生父亲。
敖沣痛苦地闭上眼睛,唇抿得死紧,一时间说不出话。
“祖父!您怎么了?快叫祭司!快快快!叫祭司过来啊!”敖沂跪倒床尾大喊,心跳如擂鼓,深知眼下是最关键的时刻,他随即又起身抓着兄长的手,眼神哀伤,再次用口型请求道:
“王兄,帮帮忙,我们家你还不了解吗?瑞瑞多无辜,他什么都不知道。哥!”
此时,不远处背对着床榻的敖瀚一挥手,冷冷喝令亲卫:“还不赶紧送族老回去?让他们回家好好歇着颐养天年吧。”
敖沂急得要冒火,紧紧抓着兄长的手,恳切道:“咱们两家不能闹翻,多少外族等着看笑话?”
老龙王在床上蜷缩着痛苦□□,敖沂心都要焦了,不断帮忙抚背顺气。
看着年迈祖父和无辜堂弟,敖沣陷入艰难的选择之中,再看看不闻不问、只顾呵斥胁迫族老的父亲,他最终长叹一记,猛地扑到病榻旁,惊惶大喊:“祖父,您这是怎么了?又心口痛吗?”
敖沂急速扭头,眼里有着感激的光,哽咽喊:“祭司呢?祭司都哪去了?快叫他们来救人啊!”
“我、我去,我去请祭司!”敖沣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冲了出去,没有人拦着他,包括东海龙王。
敖沂悄悄松口气,心想大队龙卫都驻扎在外城,只要容革得到消息,他就懂该怎么做了。
……
几个祭司紧张救治小半天,才把老龙王的命又抢了回来,止住了他那紊乱的呼吸心跳。
“情况如何?”敖瀚终于硬梆梆问一句,极不情愿。
祭司慌忙跪下,战战兢兢地回答:“暂、暂时性命无虞,但、但万万不能再动怒,否则、否则——”
“行了行了!”敖瀚烦躁一挥手,“尽你们所能吧,寿数天定,本王不是糊涂不讲理的人。”
祭司瞬间大喘气,感激叩首道:“谢龙王仁慈体恤,我等必将尽心尽力!”
“唔,去吧。”敖瀚不咸不淡发出个鼻音,慢条斯理晃到床头,居高临下俯视跪在病榻前侍奉的独子和侄子,久久不发一言,室内静悄悄,除了老龙王艰难的喘息声之外,只余海水流动轻微冲涮宫墙的动静。
“唉。”敖瀚负手长叹,不容忤逆地说:“他一贯疼宠孙子,如今病成这样,纵使把祭司剐了也无力回天。小沣,沂儿,你们俩哪儿也别去了,好好照顾着吧,多尽尽孝心。”
病榻前的两人毫无反应。
“呵呵,”敖瀚也不生气,他心里正得意着呢,“算了,你们伤心得太过,本王理解。”他施施然离开,板着脸下令道:“你们,看好了!若是不见了哪个,本王要你们全家的命!”
“是。”一众守卫诚惶诚恐地答应。
但就在敖瀚即将离开这安静的寝殿时,身后突然传来侄子低沉清晰的问话:
“伯父,这次东海危难,怎么西海龙族没过来帮一把?你们不是亲密友族吗?”
敖沣气怒道:“你听谁说的?我们倒是帮了他们不知多少,但又有什么用呢?危难时刻方见真章!”
“……此事与西西里无关,就不用你操心了。”敖瀚脸色微变,拂袖离开,他目前不会把侄子怎么样,因为他的目标不是一个热血冲动的小年轻。
良久
“谢了,王兄。”敖沂低声道谢。
“别说了。”敖沣苦笑摇头,“好兄弟,你得记着,我、我……他始终是我父亲。”
“明白。”敖沂诚挚点头,无奈解释道:“我们在西西里过得很好,你去过那么多次,难道还不了解?如果东海不是有祖父、有你、有我外族一家,我用得着这样拼命吗?图什么呢?我家也被变异鲨攻击了的。”
敖沣很是惭愧,但又无能为力,所以他很多时候都显得茫然,喃喃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始终不能让他明白,我能怎么样?他是父亲。”
堂兄弟两个并肩跪在病榻前,同时被软禁。
半晌,敖沂轻声道:“哥,你放心,我和我父母从未打算对付东海,他们这次回来,必定是为着祖父的病体——我现在只希望他们尽快收到消息返回西西里,仅此而已。至于祖父这里,就让我代为尽孝吧。”
只不过,两家的情分……至少在敖瀚在位期间,应该也就这样了。
“嗯,咱们一起。”敖沣沉痛道。
但还没平静多久,敖瀚突然去而复返,带着一群人“嘭~”地撞门进来,怒不可遏地看看侄子,敖沂不卑不亢对视;他立刻又看看独子,敖沣下意识回避了眼神。
“小沣,你真是好样的!”敖瀚懂了,气急败坏用力闭眼,睁开眼睛时,疾冲过去抬手恶狠狠扇了对方一个耳光,怒骂:“我打死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糊涂东西!”然后又是一脚飞踹。
敖沣毫不反抗闪避,被打得倒地,敖沂忙阻拦,忍耐着提醒道:
“您可就这一位王子!”
“哼,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敖瀚冷笑,“那该死的海鹿带着你的人逃了,但他们逃不掉,等着瞧!西西里本来就是东海的,我想收回随时都可以收回!”
敖沂冷静点头:“打死我都可以。只是,您要怎么向我父母交代?别把他们想得那么愚蠢,否则西西里海族怎么来的?”
“你——”敖瀚怒指侄子,但又确实有顾虑,最终撂下一番警告,气冲冲离开了。
*****
与此同时
“该死!”探路的容拓火速赶回,愤怒道:“前方发现西海龙卫,为数不少,估计是东海撺掇的想找咱们麻烦!”
纪墨气急反笑:“无非就是想分西西里一杯羹罢了,看来他们确实谋划已久。”
小龙依偎在父母身边,有些不安,但懂事地没说话。
这里已经是东海,附近的地形没有哪个王族比敖白更熟悉,因为当他还是王子时,就是负责巡防卫队的。
敖白沉吟片刻,果断下令道:“换个方向,随我来。沂儿他们还在腹地,必须尽快跟他们汇合!”
“我和瑞瑞——”纪墨刚开个头,敖白就接了下去:“跟着一起。别怕,我会保你们平安。我很了解王兄,他其实并不……应该是被人挑唆的。”
有几个人能挑唆得动东海龙王?
但当着敖白的面,谁也不忍心猜测,毕竟那是他的至亲。
*****
沂海
“你确定?”
“确定!”敖玄重重点头,解释道:“哥,他在东海龙宫等着,我们约好了一起回西西里的,我得找他去了。”
敖雍眯着眼睛,拿着一块命石细细把玩,用余光欣赏弟弟特别想要又不敢硬抢的着急样子,好半晌,干脆利落把命石往怀里一塞。
“族长!”敖玄大喊,伸出去抢夺的手堪堪停住。
“嗯?”敖雍不满地挑眉。
敖玄想了想,忙放缓了声音:“哥,还给我吧,敖沂已经是我的伴侣,命石是他的,不给他怎么行?”
“哼,”敖雍气定神闲站起来,变异动物已经解决,他终于清闲了些,很不是滋味酸溜溜地表示:
“得了,我刚好有空,一起去东海吧,我倒要看看,那沂王子究竟有什么好,把我弟弟迷得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