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亭湘在医院里被照顾得挺好的。
虽然申请保外就医时,聂斯烨把她的病情写得挺严重,
治疗方案却是根据她的实际情况制定的,并没有借机加重治疗偿。
又尽管,自从黎亭湘住进医院后,聂斯烨也几乎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好脸色撄,
但是,却仍然给她安排了极好的治疗环境。
在住院第一天出了“鸡汤”事件后,也给黎亭湘配备了素质优秀的护士小姐。
可谓是给足了陆黎两家的面子。
黎老爷子满意了,
陆靖廷也颇是感激他这个小舅舅:
以往因为年龄的关系,陆靖廷一直不太情愿喊这一声“小舅舅”,尤其是在人前——
虽然碍于辈份,聂斯烨算是陆靖廷的长辈,
可实际上,因为是老年得子的关系,聂家老幺聂斯烨比陆靖廷的母亲,甚至小了整整二十几岁!
连创多项医界神话、步入中年鼎盛时期的聂斯烨其实不过三十有五,比陆靖廷这个大外甥还要小上好几岁!
不过,这一回聂斯烨出手救治了他的岳母,陆靖廷才算是真正服了这个小舅舅。
由于护理得当,黎亭湘的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精神上也乐观积极了许多。
不但与黎家众人重修旧好,就连对一向有所嫌隙的陆家人,也消除了很多偏见,
某日,私下与陆靖廷的一番长谈后,甚至主动提出,要把女儿惠真送回陆家去住,以尽一个妻子和儿媳妇的本份。
也让多年来夫妻关系不和的陆靖廷和黎惠真,当场和解。
陆翊旸后来便随同父母一起,正式搬进了陆家大宅,一家人和睦亲善的。
陆黎两家僵持多年名存实亡的亲家关系,也从此真正的破冰解冻,往来繁忙而亲近融洽起来。
并且,越来越亲近,也越来越融洽。
……
眼看黎家里里外外,都是一付日渐祥和兴盛之象,黎老夫人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欢喜。
越发的觉得,这次黎亭湘在圣彼得医院能得到妥切完善的治疗,黎家能够与陆、聂两家重结旧缘,
都要归功于聂斯烨在三大家族之间的有力协调。
大概也是感念聂斯烨的这份恩情,又见他三十好几了还一直单着,
老太太便热心肠地,替他留意了几个适合婚龄的女孩。
某个晚上,趁着跟聂老夫人同桌打牌,就跟她提了这事,
聂老夫人瞅着照片上几个姑娘芳龄相貌都极佳,便寻着机会把聂斯烨叫出了医院,
试图和黎老太太一起撮合他的婚事。
哪知,聂斯烨一眼便识穿了她们的小把戏,
刚到约好的饭店,就以医院有紧急手术为由匆匆离去。
聂老夫人急了,直接把人姑娘领到医院去,
将聂斯烨堵个正着,非要给个说法。
聂斯烨也不知道是敷衍,还是真的确有其事,居然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一时竟震惊聂、陆、黎三大家族!!
黎老太太有愧于相亲的女方,托陆靖廷辗转打听,却始终不得其果——
有传说,圣彼得医院的聂院长素来不近女色,实是独好断袖之癖;
又有传说,聂家强势逼婚,聂院长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不惜与陌生女人协议结婚;
也有传说,聂院长苦恋有夫之妇,深陷不轨之恋无力自拔;
更有传说,聂院长为了得到那个妖娆美丽的已婚女子,利用权势害死了女子的丈夫,
并且一直将她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供他无耻亵、玩;
……
但无论是哪一种真相,都证明聂斯烨是无心于相亲结婚了。
黎老夫人心里虽然觉得可惜,倒也只能作罢。
……
黎亭候庭审的前一天,黎亭湘特别跟医院申请,要前往看守所看望弟弟。
距离第一次跟弟弟在铁窗内外相见,黎亭湘的心境已是大有不同。
她并没有厉言斥责黎亭候内心,对于唐安妮的那一份不道德的禁、伦之恋,
只是,平静地细细叙述了过去几十年来,与老爷子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老爷子牵着她和黎亭候的手依呀走路的年少时光,
一直说到他叛逆出国,又不幸染上毒瘾,
再到前一段时间,老爷子力排众议,亲自去恳求陆靖廷出面给她办理“保外就医”……
一件又一件,只是单纯的陈述,
却把老爷子对他们姐弟的用心呵护,阐述得淋漓尽致。
黎亭候没有说话,只紧盯着姐姐淡漠平和的面容,试图想要洞穿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姐,是不是他们拿惠真和翊砀来要胁你了?”
黎亭湘依旧淡淡地笑,
“亭候,你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了,对不对?”
“你也很清楚,六叔对于我们姐弟有多愧疚……”
“这么多年来,六叔一直尽力补偿,对我们甚至比对亲生子女还要更好,不是吗?”
“姐姐今天过来,并没有受任何人指使。”
“姐姐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下去,不想看见六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不想失去唯一的亲弟弟……”
“亭候,皓远并没有对不起你,安妮,他喜欢很久了,你不该对自己的侄媳妇心存邪念的!”
“你回头吧,不要再伤六叔的心了!”
“……”
可是,那天下午,黎亭候却是怒火冲天地轰走了黎亭湘。
“你既然决定认贼作父、临阵倒戈,连杀父之仇也不报了,我们之间的姐弟情份也从此一刀两断!!”
黎亭湘掩不住满目的失望,一个人怏怏地,独自滑着轮椅至山脚下,
一路想着弟弟那张执迷不悟的扭曲面容,只觉得根本没脸面对黎家众人。
隔天早上。
黎亭候的案子开审。
黎亭湘刻意挑了个跟黎家众人距离最远的座位,一脸落寞地看向被告席上的弟弟,“……”
眼神里,却仍有着深切的恳求。
黎亭候扫视全场,并没有见到唐安妮的身影。
反而是观众席前排的黎皓远,正在用一双鹰隼般的锐利眸子紧盯着他,
誓死捍卫与坚毅对决的意味,溢于言表。
黎亭候心底冷笑了一笑,
移开目光,又找寻起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可是,他找遍了全场,却始终都没有找到六叔!
心里,莫名地竟升起一股浓郁而沉悒的怅然:
从小到大,每一个有关他的重要日子,六叔都从没有缺席过的!
今天,或许是他最后一次与六叔见面了!
然而,六叔却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彻底从他的生命里缺席了!
胸口,突然堵得慌!
他慌了手脚!
突然就很想、很想再看六叔一眼!
突然也很想,六叔还像过去送走他每一次出走时的那样,
亲切地揉着他的短发,对他说,
“亭候,放心大胆地去做,六叔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
会不会,这一次,真的是他做错了?
会不会,六叔已经对他失望透顶,再也不想见他?
会不会,就像姐姐说的,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魔太重,才会酿成大错?
……
直到法官宣布开庭,黎亭候依旧没有等到老爷子出现。
在面对所有强而有力的证据面前,他的罪恶无所遁形,也无从狡辩。
他对所有指控的罪名都供认不讳。
心底却仍残存着一丝恶念:既然黎家已经完全放弃了他,那么,他也不在乎鱼死网破,
拉上黎家老小一起——
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