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未黑的暮色,房间里,光线暗淡不清。
黎皓远高大的身躯抵在门后,就那样,眸光幽幽地睨着她,竟然还挟了几分不满的情绪,
“生女儿好。至少不用挨军鞭。撄”
唐安妮的眉心微微跳了跳:额—偿—
他还在记恨下午老爷子给他的那一鞭子吗?
抬头,就见男人习惯性地从身上取出一盒香烟,漫不经心地抽出一根,送到嘴边,
另一只手中的打火机也已经凑了上去,“咔嚓”一声,划亮了微蓝的火苗——
细白的烟圈刚点燃,男人便是俊容一滞:“……”
修长漂亮的手指随即取下嘴边的香烟,快速奔至卧室一隅的沙发前,
将挟在指间未得及吸上一口的香烟,毫不犹豫地摁熄在茶几上的烟灰盅里。
转过身来,见小妻子也跟了过来,又一本正经地盯着她平坦的小腹,诚恳道歉,
“囡囡,爸比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记住~。”
唐安妮怔了怔:
前两天,黎皓远第一次陪她去做产检,医生给了他们一份准妈妈手册,叮嘱他们一定要熟记里面的注意事项。
从医院回来之后,黎皓远便兴致勃勃地拉着她,一起来阅读“宝宝的第一本书”。
在看到手册上说,孕妇吸食二手烟对胎儿有诸多害处之后,黎皓远当即对宝宝承诺:
“宝宝,爸比答应你,以后绝对不在你面前再多吸一口烟!”
她当时听了,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没关系,我和宝宝可以离你远点儿的,绕着点你身上的烟味儿……”
男人在生意场上,总是免不了要沾染些烟味酒气。
真的烟酒不沾的,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
唐安妮也不愿意太难为丈夫,在生活细节上,只要她多注意一下,还是可以避免得了的。
没想到,黎皓远倒是来真格的。
像这会儿,烟都点着了,他居然也忍住了。
后来,也真的再也没有犯过同样的失误。
只要是有她出现的地方,不仅他自己不抽,也不准周围的人在她面前抽烟。
以致于梁嘉声好几次跟她抱怨“家教太严”,
说是黎皓远再守着这么变、态而不人道的规定下去,迟早会没有朋友的。
可这也并不能撼动黎皓远半分,
在她怀胎十月间,他果然认认真真地遵守了对宝宝许下的诺言。
……
不过,她感动之余,分明也察觉出了男人话语间的某些变化。
俏脸一红。
她娇嗔的语气也有了一丝羞赧,
“什么囡囡?你又知道,怀的一定就是女儿了?”
昨天晚上他还“宝宝”、“宝宝”地叫着呢,只不过是隔了一晚上,就成“囡囡”了?
男人却是长臂探出,搂上她绵软的身子,一起倒进了身后的沙发里。
拥着她,俯下唇来,就是“吧唧”一记响吻,重重地烙在她粉白的小脸上。
愉悦地叹息道,
“傻丫头,你还看不出来吗?黎家的女娃娃,可比男孩儿吃香多了……”
唐安妮推开他紧压过来的精硕胸膛,
“因为爷爷揍了你,却对姑母和颜悦色的缘故吗?”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不想黎皓远却是干脆了承认了下来,
“嗯!”
黎太太:“……”
黎先生却是振振有词地阐述了,自己之所以坚持要生女儿的正当理由——
“你知道我和翊砀小时候挨过多少军鞭吗?那时,我们都以为是自己犯错,活该挨打……”
“直到今天看见姑母哭着扑进了老爷子的怀里,我才知道,我和翊砀错在哪里!”
“现在仔细一回想,惠真姐虽然比我还大上几岁,却压根没挨过一次打!”
“所以,老婆你懂了吧?女娃娃才是老爷子的致命弱点。”
“如果宝宝挨打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心疼的,生个囡囡就没有这种顾虑了,老爷子从不打女娃儿……”
“……”
最后,黎太太终于听明白了丈夫想要表达的意思:
敢情孩子还没有生出来,他就已经在心疼宝宝可能会被挨打的小屁股了?
不禁无奈地摇头。
她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葱白的指尖在他温热的胸口上重重地戳了一下,
“你以为,我们的宝宝会像你一样调皮捣蛋吗?明明是自己犯错了,还怪到爷爷的身上!”
黎大公子的俊脸一下子黑了,
“胆子不小!竟然敢挑衅老公的权威!看我怎么教训你!”
……
第二天早上。
黎太太穿着昨晚的V领睡衣起床时,看见自己胸前一大片深浅不一的暗紫色吻痕时,白皙的小脸顿时就火烧火燎地通红起来!
这个男人怎么就爱对她使坏?!
昨晚他要“教训”她的时候,她已经再三跟他说过,不要在她身上弄那么多印记了,他怎么就不听呢?
现在叫她怎么见人嘛!
黎先生:老婆,我已经很克制了。
要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我绝对不只是亲一亲、摸一摸就算了!
跟他讲不通。
唐安妮只好另外换了一件女士衬衫,扣上最上面的第一颗纽扣,才敢趿上拖鞋下楼吃早餐。
结果,惹得全家人都轮番来关心她,
“安妮,大热天的,你领子扣那么紧不热吗?”
唐安妮几乎被问得无力招架,
一旁的黎皓远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
“她昨晚着了凉,有点感冒了,扣紧点没那么冷。”
大外甥陆翊砀却偏偏这时候,睡眼惺忪地揉着一头乱发跑过来拆台,
“小舅舅,你有点医学常识好不好?感冒了,才更需要松开领子散热……”
黎大公子脸上绷不住,冷冷地瞪过去:
“你外婆今天要去医院,你睡到现在才起床像话吗?!”
莫名其妙被喷了一顿邪火,却又发作不得。
陆翊砀只能自认倒霉,讪讪地摸了一记鼻子,刻意挑了个离小舅舅远远的位置坐下,默默地吃起了自己面前的早点。
唐安妮无语地睨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一板一眼训人的样子,还真的是绝对的“权威”啊!
……
香江,圣彼得医院。
这天,是黎亭湘正式开始“保外就医”生涯的第一天。
因为要抽血检验,黎亭湘从早上就没有进过一粒米。
做了一轮检查下来,已是脸色发白,频频冒虚汗。
黎老太太担心她扛不住,连忙把从家里带出来的鸡汤给她倒了一碗,就要过去喂她,
“来,喝一点热的暖暖胃……”
黎皓远在楼下办完手续,正好遇见在楼道里巡查病房的聂斯烨——
两个人虽然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倒也是早就认识。
此番见了面,也不免寒喧一番。
听闻黎亭湘的入院手续已经办好,聂斯烨查房的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了,便随同黎皓远一路说着话,一同前往黎亭湘的病房。
只是,刚进病房,闻见一阵扑鼻而来的浓郁鸡汤味,却是瞬间沉下了脸,厉声唤来值班的小护士,
“是你告诉他们,病人可以喂食鸡汤的?!”
老太太惊得一个哆嗦,手里的汤碗差点摔了!
还好,唐安妮眼明手快地接了过来。
那天,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的聂大院长的严苛与不近人情。
并不会因为你是第一次犯错就纵容,他竟然当众吼了那个小护士,
“护理课程是怎么上的,患有心肌萎缩的病人,你让她空腹喝这么油腻的鸡汤,是想直接要她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