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山,姚府。
偌大的客厅里,一片鸦雀无声。
沈馨双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垂眸,安静地等着公婆的审判。
今天早上,她故意支开了守在姚振宇房间外面的两个保镖,把被困在里面的丈夫给放走了搀。
姚振宇的头受伤了,不过,并不严重。
逃出去的这四五个小时内,应该已经处理好伤势,并且,找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的护照在姚夫人手里,她也已经给他偷出来了。
行李和信用卡以及必备的现金,她一样不少地,都给他准备好了。
临走之前,振宇哥只跟她说了一声,“谢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心口,隐隐地生出一丝痛楚:她有多希望,他能问她一声,“馨儿,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可是,没有。
她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来帮他,最后,他心里想的,仍然不是她。
她该死心了吧?
不管她是否清白之躯,也不管她对他有多好,他最爱的,永远也不会是她!
更何况,现在的她,已经被苏维延弄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
冰凉而僵滞的空气中,苏维延端在上位,冷冷地盯在下面一脸灰白颓然的沈馨——
姚时辉给他打电话说,沈馨把姚振宇给放走了。
他就立即从常住的酒店赶过来了,正好看见沈馨神色哀伤地,跪在姚氏夫妇面前磕头认错。
听说,姚家把香江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着姚振宇。
姚夫人心疼宝贝儿子受伤又流落在外,正在一旁边抹泪,边怨念地瞪着沈馨。
姚时辉自然也是很在意他唯一的血脉,对待沈馨的脸色也好不起来。
姚夫人吩咐佣人,给苏维延沏了一杯茶过来,端端正正地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
苏维延不动声色地取过茶杯,端在手中,眉间有暗潮汹涌的情绪……
佣人见姚夫人没有别的吩咐了,便适时地退了下去。
苏维延则是一手托着杯座,一手擎着杯盖,轻轻地拨动着杯中的茶叶,
又低下头去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嗅了一口茶的味道:是香味清冽的西湖龙井,茶质温和,不伤脾胃。
苏维延只拨弄了几下,便叠起杯盖,仅余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他低头,自缝间渗出的茶水中轻啜了一口,状似在品茶,深沉的眸光却分明不着痕迹地落在了下面的沈馨身上——
他嘴角间的刻意冷漠与讥诮,似乎并没有让沈馨心生怯意?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觉得,今天的沈馨竟然有一种,像是对任何人或事都已经不再在乎、心死如灰的感觉?
甚至,也不在乎他手中的那一辑不能见光的她的片子,会对她、对沈家、对姚家,造成多么可怕的严重后果?
放下手中的茶杯,苏维延食指微屈,眉头紧蹙着在茶几上轻敲了一记,“说吧,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你到底把振宇兄弟藏在什么地方了?”
他冷冽的目光扫向了下面的沈馨,刻意借用了一回娘家哥哥的身份,“馨儿妹妹,你要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振宇兄弟的至亲,担心他、关爱他的心情,不会比你少……”
沈馨也不说话,只用一双仇恨刺骨的眸子,紧盯着他棱角深刻的五官,赤红如血的眸色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掉!
苏维延被这样突兀的感觉,惊得后背一阵悚然!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姚夫人却在接了一个电话后,尖声哭叫着扑向了沈馨!
“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能这么对我的振宇,怎么能?”
“我们姚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你是非要我们断子绝孙,是不是?”
“……”
原来是姚家封锁了所有离开香江的路径,在合法的海陆空交通上一再碰壁后,姚振宇后来毅然上了一艘贩向南洋各岛的劳工船!
那艘船上乘坐的,都是非法务工的贫苦百姓,由牵线的蛇头领到约定好的地方,贱价转手给南洋雇用黑市劳工的小企业、小餐馆、私宅等。
这些地方通常都有严厉而苛刻的规定,动辄就是拳打脚踢、鞭子伺候。
身体不好的,只怕会捱不过去。
想到姚振宇从小锦衣玉食,如今却要被这种皮肉之苦,姚夫人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啕哭了起来!
姚时辉伸手拥住她,又低声地安慰了几句,“……”
可是,姚夫人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老姚,没有用……没有用的……”
“阿良说,那人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蛇头,而且,船现在已经快开到公海了,来不及了……”
姚夫人说到这里,又是一度伤心欲绝!
眼角瞥见还跪在地上的沈馨,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推开身旁的丈夫,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沈馨面前,
“都是你!是不是你肚子里怀的,真的不是我们姚家的种,所以,才故意要把振宇给逼走的?!”
身后,苏维延凛冽的眸光疾射而来!
姚家这个老女人,怎么会说沈馨怀的,有可能不是姚家的种?
他并没有公开沈馨在酒店里的那辑片子,难道——
是沈馨这个女人为了坏他的事,故意跟姚夫人说了什么?
可是,还不等他想明白,姚夫人却是愤怒地斥骂着,又嚯然扬起一手,眼看就要狠狠地招呼到沈馨的脸上去!
沈馨感受到那凌厉的手劲,也不避不让,只木然在垂眸看着膝下:
锃亮光泽的地板,清楚地倒映着她心神俱碎的碜白脸色!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振宇哥会铤而走险!
她只是不忍心看见他承受失去自由的痛苦,也不想看见他被苏维延的阴谋所害!
她只是想成全他!
在默默地、痴痴地爱了他那么多年之后,她第一次想要成全他!
为什么最后反而害了他?
……
姚夫人那凌厉的一耳光,并没有挥下来。
是因为沉吟许久的苏维延突然端起茶杯,往茶几上“砰”地一声,重重地咂了下来!
“好了!都别吵了!”
在姚夫人凄厉的哭叫声中,苏维延紧蹙着眉宇,目光沉沉地在姚夫人与沈馨之间巡梭了一圈,才缓缓地沉声道,
“现在再吵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当务之急是,要立刻跟南洋那边联系,一旦发现振宇兄弟的行踪,就通知我们。”
“还有,姚董,我觉得,你最好是马上派个人过去南洋,万一振宇兄弟有什么事,也有个人照料……”
一直跪在地上不吭声的沈馨,却忽然抬起头来,苍白失色的小脸上尽是一抹毅然决然的坚定,“我去!”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众人顿时又面面相觑!
姚夫人冷嘲热讽道,“你还嫌害不死我儿子,要亲自追过去再补他两刀,是不是?你这个狠心透顶的坏丫头!”
她说着,又要冲过来撕扯沈馨的头发。
被姚时辉拉住了,扭头,又对沈馨说,“馨儿,这不妥。南洋那边的条件不比香江,那地方艰苦得很……”
沈馨却只是低低地说,“没什么不妥。振宇哥是我的丈夫,我去照料他,天经地义。”
“况且,振宇哥是被我放走,才去的南洋,我去救他,就当是赎罪……”
“……”
她幽幽的嗓音里透出一股清晰的忤悔的意味,让原本对她颇有微言的姚时辉也不禁动了容,“可是,你还怀着身孕呢!”
沈馨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苏维延突然从座位上起身,一把扯住她,就往二楼的卧室方向走,
一手还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恶狠狠地,在她耳边撂下一句,“你再敢乱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怀孕看看!!”
一边却扭头,对楼下的姚氏夫妇笑脸相向,“姚董,夫人,我来劝劝她,这个妹子从小就不听话,没少让我们沈家操心!”
姚氏夫妇只好诺诺以对,“好,让维延你费心了……”
可,沈馨一听苏维延竟敢自诩“沈家人”,顿时气得张口,就用力地咬在他宽厚的掌心上!
卯足了力气,几乎要生生地,从他手上撕扯出一块血皮来!
苏维延却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浓密的眉只微微蹙了一记,便腾出一只手来,强行扳开了她下颌的骨骼,接着,狠狠地掐上了她纤细的颈子,“你再给我撒野试试!”
喉咙几乎要被掐断了,沈馨喘不过气,只徒劳地去掰他的大手,吱唔不清地。
苏维延将她拽上二楼,推她进了房间,又粗暴地一下子扔在地板上!
他高大的身躯也随即极具压迫性地俯压下来,牢牢地将她整个人压制在身下,而他鄙薄得近乎让她痛恨的冷峻脸庞,则是睥睨般地俯瞰在她头顶上!
男人略显郁躁地一手去拉扯自己颈间的领带,一手仍死死地掐着她颈子,阴森地冷嗤出声,“沈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沈馨只忿忿地瞪他,“……”
当然,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往他脸上狠狠地吐几口唾沫星子以解恨!
只是,苏维延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掐在她颈间的力道不觉又加重了几分,见她有那么一秒,险些就要窒息过去,才慢慢地松开手。
却是一双墨眸腥红着,冰冷的唇边溢出浓浓的讥诮意味,
“你在怕什么?是不是怕被姚振宇亲眼看见,你是怎么躺在我身下欢叫的?”
“怕他一怒之下拿刀剜了你,怕担上yin贱荡/妇的名,才偷偷把他放走的?”
“你是不是还想着,等过几年姚振宇回来了,看见唐安妮子女双全,跟黎皓远甜甜蜜蜜的,他就终于会对她死心,终于能发现你的好了?”
“……”
沈馨紧紧地闭上了双眸,不去看眼前这样狰狞成魔的脸孔。
苏维延却偏偏要她眼睁睁地看着,
“你以为,姚振宇走了,就看不见你现在到底是冰清玉洁,还是水性杨花?”
“你把手机也偷给他了,对不对?正好,我把你这个样子发给他,让他好好看看他老婆有多放/荡!”
沈馨的双眸一下子赤红如血,
“苏维延,你这个魔鬼!你爱的,是她!是她!可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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