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是否有天生的财运?”
与沉舟一起来茶铺的路上,伊萨说出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
他无论如何忘不了在萨拉赫斯的奇遇。
阿古尔的增多或能用纪离鸿的阴谋解释,可翎儿在众多货物里一眼相中羚羊角,不管怎么想都是靠运气。
翎儿极力否认这点。
“我选了看上去最保险的货物,哪怕不是羚羊角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考虑到他们有漫长的旅途,盘缠有限,阿西亚的经商经验又不丰富……总而言之一大堆原因,迫使她选择了风险最小的便宜货。
“塔哥特巴扎的集市上有便宜的黄羊角。”
伊萨当时陪她在集市闲逛很久,她留意过黄羊角做的小梳子。
“我以为那是黄羊角。”
翎儿坚持事情发展顺利,是因为自己做了最周到的判断。
“我怕阿西亚卖不掉,所以选了颜色好看的黄羊角。”
事实上,将手串兜售给阿西亚的摊主本人也以为那是黄羊角。
“就算是这样,真正的羚羊角照理值不了那么多钱。”
他们赶到萨拉赫斯时,城里正好有位小少爷发了烧,他悲伤的母亲翻查了城市所有角落苦苦找不到羚羊角。
阿西亚背着一袋羚羊角经过他们府邸,无异于救星下凡。
对方二话不说,用高于市场价十倍的价格买下了他们的货物。
“那是阿西亚的功劳。”
翎儿拍了拍伊萨的手臂。
“他的废话不那么多,那位太太不至于这么慷慨。”
他的小羚羊说得无比认真。
她不相信运气可以左右人生,因为她没体会过为挣一个银币卖命的日子。
沉舟与她不同。
“与财神缔结盟约的说法是个谣言。”
沉舟否认了民间传说。
“……对王氏的大部分人来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暧昧地补充。
“大家说他们赚钱速度快到不正常,依靠的是恶魔。”
伊萨不相信有人贪念重到出卖灵魂的地步,亲眼所见又使他将信将疑。
“王氏依靠优越的观察力与判断力积累财富。”
沉舟语气坚定。
伊萨一时忘了自己是谁。
在拓食受的教育影响太大,哪怕他知道自己是神明转世,经常与沙漠里的怪物作战,说出“恶魔”两个字时仍然心存畏惧。
“那么说来,不存在运气的成分?”
知道他的小姑娘与纯粹的邪恶无关,伊萨松了口气。
“能在关键时刻观察到需要观察的细节,靠的是运气。”
沉舟话锋一转。
“……你在考验我的官话水平吗?”
伊萨彻底糊涂了。
不管怎么说,翎儿有旁人没有的运气,哪怕她自己没有察觉,而且拒绝承认。
伊萨赌蒙脸青年说不出“瞎蒙”以外的理由,哪知道他指向了天。
“观星?”
周围人没一个信的。
理由胡掰的程度,甚至不如承认自己串通老余。
人群传出一阵嘘声。
茶铺老板端来了茶壶茶碗。
“你们究竟打算怎么玩?”
老板关心这些人什么时候走。
蒙脸青年说的有理。
明知道他十赌十中,谁肯跟他对着下注?
以赌局规则,押中掉球就平分赌注,那肯定谁下注多谁吃亏。
青年不赌,红了眼的赌徒又不愿放他走。
两派僵持不下,老板什么时候回家睡觉?
“以老爷子的规则,谁下注大谁吃亏。一味将赌注往低了压,便没了意思。”
沉舟看穿了茶铺老板的心思。
“不如这样。兄台钱袋子里的钱,我看少说有二两。以此为界,二两以上的赌注可参与。差太多了,则不行。兄台应该没有意见吧?”
蒙脸青年垂目思考了下,点了点头。
“啊,这样我们岂不是没法儿下注了?”
周围人哪儿掏得出那么多钱?
他们一口咬定蒙脸青年串通老余诈赌,不放他走。
空口无凭,无法到官府面前控告两人串通,也不能逼他人赌钱。
新来两位阔爷的建议至少说动蒙脸青年留下来了。
这些人不敢轻易推翻沉舟的提议。
“赌法也得换。”
有脑子转得快的,跑到了老余的木盒边。
“谁知他们有没有做下暗号?一会儿这白花花的银子也进他口袋了。”
“诸位是清清楚楚验过球的。”
名声被污,老余急了。
“我哪回不是众目睽睽下摇球?怎么做手脚?”
“能叫人轻易看出来,你还诈赌得了吗?身正不怕影斜,既然不是骗子,干嘛害怕换个玩法?”
底下人起哄。
“好好好,随你们。”
老余气得背心疼,扶着胸口在长凳上坐下。
跑到木盒边的小伙子,盯着盒边的球思考了会儿,拍了下手掌。
“我看这样办。今儿有二十五个球,我取其中五个放进盒内。你们不能看剩下二十个球,再能猜中最先掉出的球,为胜。”
“万一他们猜不中呢?”
看热闹的反正事不关己,也索性放开不管这办法公不公平了。
“假如猜错了,押注的钱我们大伙儿平分。”
有人高喊了一句。
其余人大声欢呼。
“你们怎么不去明抢?”
伊萨揉着鼻梁,懒得跟一帮见钱眼开的人置气。
这想法过于异想天开,没人肯答应。
除非这人异于常人。
沉舟抿着茶,没吱声,静候青年反应。
若是寻常人,知人提出心黑如斯的建议,难保没有火气。
青年没有动怒。
他抱起双臂,反而认真思考了这个点子。
待欢呼声安静下来,他追问了一句。
“万一我们赢了呢?”
剩下的赌徒没想过他们能赢。
刚刚的建议无非过过嘴瘾,他们不以为有人真的肯答应。
“论输不论赢,谈何公平?难道说,你们打算一个球都不放进去,直接讹我们?”
青年眼光扫向伊萨佩在腰间的长刀。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
提建议的小伙儿心虚得连连摇头。
“他们是群穷人,跟几位不能比。”
这些人毕竟是老主顾,老余不得不为他们解围。
“哪怕倾家荡产,他们也掏不出一二两的。我看今日别再……”
“每人十文。”
青年环视了一圈屋内的人。
“假如没带足,就算赊了我们的,明日将钱补齐,否则别打算离开今儿这屋子。”
蒙面青年抖了抖衣袍。
“若允了这条件,在下就再赌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