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斥完,魏明微又重新重重跪在太康帝脚边,面容激动的向太康帝说道。
“陛下!陛下您要为妾身做主啊!这贱婢犯下滔天大错!自知活命不成,竟还想要攀扯妾身!妾身能得陛下荣宠执掌一半凤印已是妾身荣幸,妾身绝没有说过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望陛下明鉴!”
激动之余,眼中已然沁出泪意。
心中却是恨毒了底下的瑶环,藏在广袖之下那涂了蔻丹的指甲已然嵌入手心,紧握成拳。
太康帝定定看着又跪在脚边的魏明微,声音里带着冷沉。
“明鉴?让朕如何明鉴?”
魏明微心底一惊,太康帝这是摆明了不信她!
“儿臣也请父皇明察秋毫,儿臣以为,该对贵妃宫中的所有奴才都审一遍。”太子这时插了口。
魏明微心中一寒,不能让这父子二人揪住把柄,将她的罪名给落实了!
“陛下~妾身已是贵妃之位,又蒙陛下圣恩协理皇后姐姐执掌一半凤印,妾身已是知足。妾身自知即使妾身当了皇后,也做不到姐姐的大度,妾身只想要陛下多多垂怜妾身就够了。后宫有妾身和姐姐在,前朝有哥哥和镇国公协同陛下治理朝堂,这是陛下之幸,也是妾身哥哥和镇国公之幸。”
听完魏贵妃柔软婉转又隐隐向太康帝点明的含义,太康帝原本想要借太子的话发作的话还未说出口,便止于喉间。
但已经张了嘴,太康帝便只能装作不舒服咳了两声,随后对太子斥了一句。
“这贱奴攀扯之意如此明显,你竟然都看不明白?”
太子被太康帝斥了一声,立即低头跪地向太康帝请罪。
“是儿臣糊涂了。父皇恕罪。”
眼底则是一片阴霾,心中一片阴郁。
他不佳的情绪不只是针对无法定罪魏贵妃一事,还有太康帝的原因。
但他对太康帝恨不起来。
自幼便学习帝王之术的他自是知晓太康帝如此作为是为哪般。
而魏贵妃也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就提起她的娘家和皇后的娘家。
她是在用她哥哥是当朝丞相一事,还有他的舅舅是超一品镇国公一事向太康帝点明,
想要掣肘其中一方,太康帝还得靠着另一方。
而皇后和她魏明微,便是太康帝用于掣肘这两方的筹码。
若是想要借瑶环一事将她贵妃的位置剥夺,那么丞相必定会率先收手不再掣肘镇国公。
若是让镇国公一家独大,太康帝该夜夜无眠了。
更别提还有一个后起之秀——拥有天狼军虎符的忠武将军府。
老镇国公是与老忠武将军一同随着陛下掀翻前朝,另立新政的左膀右臂。
前者跟着太康帝一同杀入京城挟天子禅位于他!
后者领了太康帝军令死守在北疆前线,誓死不让北达趁机踏入大晋国土一步!
二者皆是有从龙之功,先帝在位时是忠臣良将,可到了太康帝这里,自从与北达签下长达十几年的止戈协议后,这两位位高权重者便成了他的梦魇。
若非文臣这边有了魏广贤出头替他掣肘住镇国公,太康帝还不能够安稳如此些年。
早就想着寻摸学习如何杯酒释兵权了。
自古无情帝王家,这是太子学习帝王之道时常听到太傅与他说的话。
今日太子算是才真正明白这话的深意。
首先,要是大晋的帝王,其次才是他的父皇,他母后的夫君。
即使太康帝与孟皇后是少年夫妻,一直被世人称颂帝后伉俪情深的佳话,也终归得为帝王权势让步。
孟皇后,也是太康帝用于在后宫掣肘魏贵妃的手段。
反之亦然。
便如他此刻这般,知晓太康帝心中所想,也明白暂时不能够动魏贵妃。
而魏贵妃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在自己陷入危机时提起她在前朝当一朝丞相的哥哥。
虽然理解,但太子心中的不愉却是真实的。
但顾全大局,只能够到此为止。
太康帝望着下方低着头不明情绪的太子。
对于这个自他弟弟丢失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努力学习帝王之道,十五岁便能够在帝王出行时留在京中镇守京城局势的儿子,太康帝既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能够猜到他心中的大概所想。
无他,这个儿子是他自从看到太子五岁时展露的驭下之术时,便已经将其定为了自己日后的接班人。
跟着太傅学了帝王之术后便一直跟着他学习打理朝中事务,太康帝与太子相处的时间太长了。
而这个儿子,也越来越像他了。
“此贱奴先是教唆他人加害国母,又胡乱攀扯贵人,诬陷栽赃,罪不容诛!判车裂之刑!其三族流放千里,永不得返京!明日午时执行!”
太康帝思绪收回,开始宣判最后的结果。
等在一旁的禁卫军领命,立即上前将趴在地上浑身血迹的瑶环给拖走。
瑶环自从说完先前的话后,便又一言不发起来,丝毫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只在听到三族流放之时,眼底热泪滚滚而落。
“至于你……”望向一旁给皇后下毒的那小宫女,那小宫女此刻正害怕得不行,看见太康帝将视线投向她,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去。太康帝只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看向太子。
“既然朕先前便说你的生死由太子掌管,那这贱奴便交由太子定夺。”
太子依旧跪着,这回抬起头来,向太康帝拱手。
“是,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太康帝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别跪着了,平身吧。”
太康帝这才起身。
而先前替自己辩解的魏贵妃听闻太康帝这话,也想跟着起身,却又被太康帝呵斥。
“你起来作甚?朕可说过让你起来?”
魏贵妃无法,只得又跪了回去。
声音委屈巴巴的诉说。
“陛下……妾身跪得腿疼……”
“那也给朕跪着,跪不到一个时辰不许起来!”
太康帝从位置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魏贵妃说道。
“你身为一宫之主,竟管教不好自己宫中的奴仆,让其犯下教唆别人加害国母如此滔天大罪!虽不是你之过,但你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朕便罚你在此地跪上一个时辰,再禁足三日,在宫中抄写佛经替皇后祈福,也替你自己赎恕罪过!”
说完,太康帝甩袖便走,一分眼神都不曾回过头看那一脸凄苦哀婉的魏贵妃。
魏贵妃懵了,她的表情都差点控制不住。
待太康帝走到太子身边时,被太康帝的话惊了一瞬的姬元华这才回过神来,便听到太康帝的话。
“随朕去看看你母后醒了没有。”说完,太康帝便擦身而过。
而后殿外传来敬德的唱声。
“起驾——”
姬元华回身抬眼望向上方跪着的魏贵妃,看着她眼底的不甘。
姬元华嘴角一勾。
“贵妃娘娘宫中之人孤信不过,若是再出了那等作奸犯科之人,哄骗娘娘跪不满一个时辰,那娘娘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孤便做主留下孤的侍卫,盯着娘娘。保证娘娘跪满一个时辰。”
魏贵妃死死盯着太子,恨声说道,声音咬牙切齿,几乎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那本宫,便谢过太子殿下好意了!多谢太子殿下为本宫着想!”
太子看着魏贵妃有一瞬间的狰狞面色,还有咬牙切齿的声音,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贵妃娘娘不必谢孤,孤也是为了娘娘着想。既然事情已了,那孤便与太子妃先告辞了。娘娘不必相送了。”
说完,姬元华便牵着太子妃相携离去。
“太子殿下慢、走!恕不远送!”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在口中,魏明微才没被太子最后一句话给气的晕厥。
待出了玉华殿,上了太子轿辇,太子妃这才笑着睨了太子一眼。
“难得看见你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太子嘴角上扬,牵住太子妃的手。
“既然不能定罪,起码得让孤收点利。否则岂不是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