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台州(今浙江省临海市)人朱始,有两个女儿,都已经嫁作人妇。
他的小女儿,嫁给了一个商贾之家。她的丈夫长年在外经商,经常不在家。她只能独守空房。
有一天,朱氏独自一人在自己的房里,忽然在灯光下看见一个光着脚的人,穿着红布袍,相貌十分丑陋、凶恶。
那人上来就对朱氏动手动脚,强迫要和她同房,嘴里还花言巧语地说:“我既然已经和你同房了,决不辜负你,一定要娶你为妻!”
朱氏本就青春年少,独守空房已久,加上力气小,不能抵抗,就被那丑八怪给奸污了。
一来二去的,朱氏竟然被那丑八怪给迷住了,渐渐变得面黄肌瘦。
那丑八怪不来纠缠她的时候,朱氏的言谈举止非常正常。
而那丑八怪来时,都是伴随着一阵奇怪的风声而到来的。
更奇怪的是:家里的其他人都看不见那丑八怪,只有朱氏一个人能看见。
朱氏虽说感到有些好奇,但又有些害怕。纠结了一番之后,她还是决定回娘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母亲。
朱始的妻子,眼看着小女儿面黄肌瘦的样子,联想到女儿所说的那丑八怪,来去一阵风,其他人还都看不见,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女儿这是遇到妖怪作祟了!
于是,她赶紧把自己丈夫朱始和大女婿叫过来,一起商量对策。
朱始的大女婿,也就是朱氏的姐夫袁承栋,一向彪悍勇武!听说小姨妹遇到了妖怪,毫无惧色,就叫岳父母把小姨妹藏在他家里,叫妖怪找不到她。
朱始夫妻俩,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对策,就听从了大女婿的建议,将小女儿朱氏藏在了袁家。
就这样过去了好几天,都是风平浪静的,妖怪可能不知道朱始藏在袁家,没有再来骚扰她。
谁知道,过了一个月,妖怪终于循着踪迹找来了。
那妖怪埋怨地说道:“你为什么要藏在这里呢?你这是要躲避我吗?害得我放心不下,到处寻找。
好不容易我才寻访到,你在这里。我想要马上就过来找你。没曾想,在路上又遇到了一座桥。
那桥上有桥神看守。不知为何,他不肯我过桥。
我想要闯过来,那桥神就用棍棒打我,坚决不让我过桥来。
所以我迟迟不能过来看你。
直到昨天,挑粪人周四,挑着粪桶过桥,见那桥神嫌弃粪臭,我赶紧将身体藏在他的粪桶中,这才躲过了桥神的盘查,过来找你!
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想再躲起来了!你就算藏在石柜中,我也能找到你!”
朱氏惶恐不安,就去找姐夫袁承栋商量。
袁承栋觉得,老是这样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要想永除后患,就只有想办法拿刀砍死妖怪。
二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是,有个难题,就是那妖怪要是来了,只有朱氏一个人能够看到他。
袁承栋就是武功再高,眼睛看不到目标,那也是没有办法杀掉他的。
朱氏说有办法。等那妖怪来了,就由她指出妖怪的方位,袁承栋再按照她的指示,挥刀乱砍!
袁承栋觉得,也只能这么干了。
过了几天,那妖怪又来了。朱氏提示说,妖怪在西边,袁承栋就拿刀砍向西边;朱氏说妖怪又跑到东边去了,袁承栋就拿刀砍向东边。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儿,朱氏忽然高兴地拍手,对袁承栋说道:“姐夫你砍到妖怪的额角了。”
果然,只听见一阵风响,朱氏说妖怪跑了。
后面连着好几天,那妖怪都没有来。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朱氏来和姐夫说,那妖怪又来了。上次被砍的伤还没好,用布缠着额头,仍然来作祟。
袁承栋拿起一杆鸟枪就去打妖怪。虽然有朱氏在一旁指示方向,但是这妖怪善于躲避,袁承栋好几次都没有打中他。
过了一会儿,朱氏又高兴地拍着手说:“姐夫,这回打中妖怪的手臂了!”
果然,妖怪又连着好几天没有来。
没过几天,妖怪用布包裹着手臂又来了,进门就骂朱氏道:“既然你这样无情,也就别怪我无义了!现在我要取你的性命!”
说完,就开始动手殴打朱氏。
朱氏来不及去叫袁承栋,被打得满身青肿,哀嚎连连。
眼见那妖怪如此猖狂,朱氏的父亲和袁承栋一起写了状纸,去城隍庙烧掉了,向城隍老爷告状。
当天晚上,朱氏就梦见两个青衣人,拿着令牌传朱氏听审,还向朱氏索要差役的辛苦钱。
那差役对朱氏说道:“这场官司,你只要愿意烧两千锡纸钱谢我,我包你必胜!
你不要觉得我要的这些钱多,这在阴间折合九七银也不过二十两。
而且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独吞的,将要用来给你上下打点。
这种事情,是由你的叔父朱绍先一起安排。你以后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这个衙役口中的朱绍先,是朱始的族弟,也就是朱始的族叔。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朱氏惊醒过来,忙吩咐父亲和姐夫,按梦里人说的话焚烧纸钱。
就在家人去烧纸钱的时候,朱氏又昏睡了过去。
到了五更,朱氏忽然醒来。
见家人都围在她的床边,连忙说道:“城隍神已经把事情审查明白了!
这妖怪在阳世的时候,是东埠头的轿夫,名叫马大。
城隍神本来就对他,生前作恶多端十分生气了,见他死后继续作妖祸害人间,就更加的愤怒了!
于是就命衙役打了他四十大板,然后带着长枷在城隍庙前下跪示众!”
家人闻听此言,皆大欢喜!
此后,朱氏果然就恢复了健康,不再是那种面黄肌瘦的病模样了!
但是,全家高兴了还没有三天,朱氏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嘴里大声说道:“我是轿夫马大的妻子张氏!
你爸、你姐夫将我丈夫告到城隍庙,让他遭受责罚,害得我一个人在家忍饥挨饿!我今天要给我的丈夫报仇雪恨?”
话一说完,朱氏就用手抓自己的眼睛,眼球都差点被抠了出来!
朱氏父亲和袁承栋无奈之下,只能再烧了一封状纸到城隍庙,这回把那妖怪马大和他的妻子张氏,一起告了!
当天晚上,朱氏又梦见自己,被鬼差带到了城隍庙。
这次,那妖怪也就是马大,还有他的妻子张氏,一同作为被告,也都在那里。
城隍神将朱氏家人焚烧的状纸,摆放在桌案上,瞪着眼睛看着马大,语气严厉地说道:
“马大夫妻两人,都是一样的凶恶,犯了错不知悔改,还要继续作祟!真是一张床睡不出两样人!这回,非得把他腰斩不可!”
城隍神说完,就让两个衙役摁住马大,然后用刀把他拦腰砍成两段。
只见有一股黑气,从马大断成两截的身体中流出。
而那断口处,没有看见内脏,也没有流血。
这时,旁边的两个衙役问道:“是否要把他押去鸦鸣国做聻(人死后叫鬼,鬼死后叫聻)?”
城隍神不答应。他说道:“这厮做人的时候就是一个祸害;做鬼的时候就要去害人;如果让他做聻,一定又会害鬼!
所以,本神决定,扬了他的恶气,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一了百了,断了这个祸害?”
于是,那两个鬼差便叫来两个留着长胡子的人,拿着大扇子扇马大的尸首。
不一会儿,马大的尸首就变成黑烟,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衙役又抓住马大的妻子,锁住她的手足,发配去黑云山罗刹神那里充当苦差了!
最后,城隍神让衙役送朱氏回到阳世间。
于是,朱氏就醒了过来!
从此之后,朱氏的身上,再也没有出过奇怪的事情,也从姐夫袁承栋的家里,搬回了丈夫家里。
后来,她还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直活到九十多岁,无疾而终!
至于那妖怪马大所说的挑粪人周四,是袁承栋家的邻居。
事后大家问他,有没有这回事。
周四说道:“有一天确实可疑!那一天我挑着空的粪桶回来,却感觉非常沉重,比挑了一担粪还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