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庄家院子里是先来提亲的陈家,事情几乎经由苏女士和许女士之手,两新人各在忙,负责核对而已。
南城入夏,老爷子熬完寒冬,湿春,整个人身体状况已经不太好。大概考虑到老爷子的问题,五月底订婚宴如期进行。
订婚宴全程由熟人经手,庄媛和陈季洺请了周围一圈人吃饭。
婚宴当天老爷子精神很好,双方的亲戚见了个面,傍晚结束,两人推着老爷子在江边散步。
老爷子挨着轮椅,问两人:“陈季洺,媛媛,我们家家规第一条,是什么?”
两人对视而笑,异口同声:“对爱人忠诚。”
老爷子笑得满意,“诶,对。你们俩啊,不着急要小孩,先好好过过二人世界。”
庄媛挽着他的手臂,听着他说:“爷爷,我们忙着呢,可没时间给你造出一个祖孙来。”
“钱又赚不完,好好陪媛媛。媛媛你说是不是。”
庄媛点头,“爷爷说得对。爷爷你遵医嘱治疗,抱祖孙的事会有的。”
老爷子笑开,“你别说,今天真感觉我都能自己走一公里呢。”
三人都笑,晃悠一大圈才一起回来家。
第一次在他们家过夜,庄媛有点睡不着。陈季洺也是,做了个噩梦,睁眼天都亮了。
出门喝水,明显听到楼下拐杖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好的预感,跑下楼开灯,果然见老爷子摔倒在自己的房门口。
“爷爷!”
陈老爷子忍着疼,低声说着:“安静,人都在睡觉,过来扶我一下。”
陈季洺明显来气,“爷爷,你怎么起来了。”
“上个厕所出来,有点渴,想喝个水。”
“房间的铃怎么不按呢,多危险!”
扶着老爷子起来,转回房去。又转身出门倒了两杯水,回来坐着。
已经是无数次爷孙俩面对面坐着聊天。
这次好一会儿老爷子没说话,满眼通红的,徐徐道来:“昨晚梦到你奶奶好多次,她说她已经很想我了。”
他不怀疑老爷子做了的梦,但他一直不喜欢他梦后的那一套告别说辞。
这次提前打断着他的话:“你别,你怎么不想想,我们想你可怎么办。你这下刚刚看我订婚呢,你先再等等我结婚,你再抱个祖孙。”
老爷子喉咙发紧,好久没看到陈季洺这番着急模样了。水杯在他的杯子碰了碰,哽着喉咙笑了笑:“你爷爷我啊,等你找个对象,订个婚,都折腾好几次医院了。你没老没病的,这种痛你体会不到。”
陈季洺灌下两口冰水,看着老爷子,眼眶再犯红,“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人来人去的,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时间真的差不多了,你看看你都三十岁了。看着你从萝卜头长到现在的呢,以前还能追着你屁股后面打你呢,现在跟都跟不上你的步伐咯。你们各个都有伴了,不孤单,活着的、最孤单的,属我老人家了。”
……
这个清晨,全家上下都沉在睡梦中。只有房间里,老爷子和陈季洺在临前告别。关于家里每个人的注意,他都有说。
这些话陈季洺听着难受,爷孙俩最后谁都没说话。老爷子看着他,说:“去洗漱,咱爷俩出门散个步。”
陈季洺点头,看着老爷子洗漱完,自己才上楼洗漱。
庄媛听到他的动静,稍微睁眼,“嗯?”
陈季洺过来,低身抱了抱她,埋在她颈脖间,缓解不安。
庄媛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
他克制着声音,尽量保持着声线的平静:“没事儿,乖媛。你继续睡,刚七点呢。”
庄媛嗯了声,放开人去洗漱。
陈季洺再下楼,楼下的护工叔叔都已经醒了。
打了个招呼,爷俩出去吃早餐。
早餐店文叔看见陈季洺,“恭喜啊,洺洺。好久没见,叔请你吃早餐。媳妇儿没来啊?”
陈季洺笑答:“刚七点半,还在睡,家里都还没醒呢。”
两人一起简单吃了份汤包和豆花,两人就走了。慢慢推着老爷子走在他们走过数次的路,两人时不时交谈几句。
庄媛醒来时,下楼问了句:“爷爷早上好。”
老爷子抿嘴笑,点点头,有气无力说着:“早,先吃早餐。等会儿不是还有课嘛。”
吃完早餐,陈季洺送她去上班,庄媛见他明显神色不太对劲。等红绿灯时,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陈季洺握着她的手,手背上一吻,“我没事儿,宝贝。就是没睡好。”
庄媛下车前,吻了吻他,刚准备下车,他抱着她,“我今天来接你下班,我们早点回家休息。”
庄媛点头,交代他中午好好休息,等他放开她,才下车。
傍晚下楼,就已经看见他在楼下。他接过她的琴,一如既往对她温顺:“回家。”
知道他情绪不对,没问工作原因,顺着他的意来。
晚上到家,还没吃饭,他的情绪彻底温柔发泄在她身上。
紧紧相贴的躯体,轻喘着气,反手抚着他的脸问:“发生什么了?昨天还好好的。”
陈季洺收紧了手,压在她肩头,不断亲吻,闷声说着:“心情不好,有点不好的预感。”
庄媛翻身,主动靠近,“那再动动,累了就忘了。”
陈季洺发笑,低头攫取她的呼吸,主动附和她。
暂时性以情缓伤。
中途点了外卖,又折腾着,庄媛无力紧靠在她身旁,在安抚着他的低落。
搂着人在怀里,她在吃饭,他在说话:“早上,爷爷摔倒了。”
庄媛这才知道!大概说了前因后果,他低落的情绪源于亲人的告别。
“虽然很残忍,但是很多事情我们尽力就好。尽人事,听天命。”
陈季洺抱着她,道理他懂,但一时难以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