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中心城,银星为桑诺瓦公主带回了天宇的死讯。她并没有描述那些在雪原上看到的恐怖场景,只是说她与黑影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海马公主听罢先是感到诧异,然后露出忧伤的神情,她还有很多话想和天宇说,还想再教她她感兴趣的魔法,可惜这些都已经无法实现了。塔希娜从背后走上前安慰她,就在不久前,她也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学生,是目前最能与她感同身受的小马。只是,战争还没有结束,她们必须尽快放下悲伤,为了未来而战。
“谢谢你,银星。”桑诺瓦公主向银星道了谢,纵然悲伤,她也没有流下眼泪,似乎这泪水正是为了战争后的重逢而留。就在银星离开的这几天里,公主们陆续又抓到了许多潜入小马国的间谍,在严刑逼供下,他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的情报:黑影计划向神隐之国发起进攻,在这个新的计划中,它的重要性与进攻雪域之国是持平的,或者可以视为向北进攻失败后的备选方案。雪域之国的战事已经暂时落幕,数千年前未能征服它的黑影,数千年后再次遭遇了失败,这对六芒一方来说是个好消息。由于黑影很少亲自督战,天角兽们只需要一位或是两位姐妹领军就能够轻易地压制它的黑影军团,过去的起义军如此,今日的正规军亦是如此。
“这次的作战就由我来指挥吧,”塔希娜公主主动请缨,“我对这片树林最熟悉,而且我也有与它不得不战的理由。”枫华的音容笑貌她依然历历在目,葬身烈火的又何止是她的学生。
“可以,但是不要太意气用事,”在塞拉斯蒂娅公主看来,塔希娜公主也是树林作战的最优选择,“不过为了增加胜算,我打算再派一位姐妹和你一同前往。”
“我和你一起去,”露娜公主说道,“自开战以来我一直在守城,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谢谢你,露娜,”神隐公主谢过她的好意,但最终婉拒了她的主动请缨,“不过我想,你身上的职责比我们领兵作战更为重要。”尽管小马国所在的位置并非绝对安全,中心城也不是远离战场的理想的大后方,但在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年复一年的精耕细作下,称这里是最坚固的都城丝毫不为过。肩负着把守这座坚城的使命,露娜公主责任重大。
“还有其他姐妹想去吗?”还没等桑诺瓦公主开口,银星已经抢在她前面举起了蹄子。太阳公主对她的这一举动感到惊异,如果桑诺瓦不去的话,她都做好了御驾亲征的准备,完全没有把银星计划在内。“你刚刚参加完一场战争,我想现在还是休息为上。”塞拉斯蒂娅说道。
“请让我去吧。”银星用恳求的语气对她的老师说。塞拉斯蒂娅能猜到,她其实是在担心暮暮,现在的暮暮已经被黑影当作棋子来使用,她是不愿看到暮暮像天宇那样死去才执意要去的。实际上,对于正常战争来说,继承了索雅公主部分力量的银星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只是碍于她的伤,塞拉斯蒂娅公主更希望把她的学生留下来守城,而不是放任她去远征。塞拉斯蒂娅本想开口让其他姐妹劝一劝银星,但大家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并且一起用恳求的眼神注视着她们的大姐。银星是六芒重聚的最大功臣,她们自然会站在她这一边。
“那好吧,”太阳公主同意了她的出征,“桑诺瓦,你也和她一起去。如果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把她送回来。”露娜和伊迪娅仍按照计划留下防守中心城,塞拉斯蒂娅则准备去看望受伤的斯派克,这段时间他恢复得还不错,应该很快就能回归了。
刚一回到都城,塔希娜就开始了积极的备战,她在黑影可能进攻的方向上加强了守卫力量,而塞拉斯蒂娅额外拨给她的一支足有几百匹小马的精锐则被她留下守城,既然是进攻,都城必然是它的首要目标,加上树林里环境复杂,对于不熟悉树林环境的小马来说,守城显然是更好的选择。她铺开神隐之国的地图,在上面一边圈圈画画一边对银星和桑诺瓦介绍:
“黑影的领地主要集中在大陆西部,”她说,“这样的位置使得它能够轻而易举地同时向海马国以外的国家发起进攻,只是碍于兵力不足,它现在并没有这么做。无论是针对雪域之国的进攻,还是这次对神隐之国的进攻,我更倾向于认为,它是在试探我们的实力。如果不是银星的出现,它本不会失去天宇这股力量。现在它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将领,必然会派出更强大的存在出战。”银星隐约觉得,只要黑影发现了自己,它一定会派暮暮前去进攻。观看昔日的同窗互相厮杀。对它来说,这次战斗将会是一场充满戏剧性的演出。
“神隐之国的疆域几乎全部被树林覆盖,”塔希娜公主开始介绍神隐之国的地理特征,“对于敌人来说,想要在被雾气笼罩的森林里找到都城并非易事,因此在这场战斗中,我方按兵不动是最好的选择。我们既可以利用环境优势进行游击作战,也可以集中兵力伏击它们。想要占领神隐之国,它就要付出相当数量的兵力来围剿我们。”在那张地图上,塔希娜公主将兵力安排得较为分散,但防守的重心依然是最北端,那里是神隐之国与黑影接壤的地方。
“你是打算亲自上阵抵挡黑影的南下吗?”尽管没有明说,桑诺瓦却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
“是的,”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回答,“我计划安排你和银星留下来守城。”
“那怎么行,”海马公主对这个任命很是不满,“我可是为了在前线杀敌才想要过来的。”
“可你不还要照顾银星吗,”塔希娜反问,“你总不能让她跟着一起去前线吧。”
“这……”桑诺瓦被驳得哑口无言,无奈接受了塔希娜的安排。银星其实也想去前线,但见到塔希娜公主的语气如此坚定,她也就放弃了争辩。她对自己的受伤很自责,因为这样就无法让老师的姐妹们完全发挥各自的力量。桑诺瓦看出了银星的心思,便打算安慰她一番。
“你们就先在皇宫里休息吧,”塔希娜公主边离开边说,“我吃过饭就直接去前线。”大敌当前,塔希娜丝毫不敢怠慢,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边境的防务一直是由将军们负责的,那时的黑影还没有进攻神隐之国的打算,他们因此度过了一段和平的时光。
来到北部边境,一直守在这里的阵风将军已经在等她了。这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即使他生命的前几十年里都在和平中度过,也从未对守城有过一丝一毫的松懈。此时的他本已经到了安养天年的时候,但他拒绝了塔希娜提出的退休的建议。
“这是我能为这个国家做的最后一点事,”他义正言辞地说,“我希望我的归宿是战场,而不是那个和平安宁的神隐之国。”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本想借口身体不便迫使他退役,但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当着一众年轻小马的面展示了一出剑术,他灵活的身法和咄咄逼马的气势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匹上年纪的小马能做出的事。见他如此精神抖擞,塔希娜公主只好作罢。
“您来了。”见到公主殿下亲临前线,老将军连忙上前行礼。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正是因为无数像阵风这样的小马的出现,神隐之国才能够在这林隙间屹立千年而不倒。
“最近黑影军团的动向如何,有进攻的打算吗?”塔希娜公主开门见山地问道。
“它们时不时地派出些侦察兵袭扰我们的边境,但都被战士们驱逐了,”老将军回答,“最近袭扰的频次越来越高,似乎是想要刺探什么秘密。”对于阵风将军汇报的情况,塔希娜心领神会,黑影军团大概是在刺探他们的布防情况,从而找到防守薄弱处发起进攻。
“我知道了,辛苦了,”塔希娜对老将军说,“接下来带兵作战的事就交给我吧。”老将军虽有些不解,可若是此时在军中直接向她表达不满,他一直以来树立的威信很可能会荡然无存。在她的安排下,老将军被送回了都城,塔希娜给他的新任务是守城。
而另一边,失去了塔希娜公主的桑诺瓦和银星正闷闷不乐地待在客房里,失去了这位可靠的向导,她们哪里也去不了,甚至为了不让她们到前线去,神隐公主特地叮嘱皇宫里的仆从和卫兵们,绝不能给她们神隐之国的地图,即使是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真的有必要这么严苛吗,”桑诺瓦公主一边张望四周一边说,“如果有我们在的话,战事会轻松不少的。”这里的客房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也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摆件,有的只是一种与周遭的树林浑然一体的亲切感,就像塔希娜为神隐之国制定的宣传策略那样,以舒适的环境作为卖点,大力发展旅游业,吸引追求健康的小马们前来消费。桑诺瓦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而已经来过几次的银星的关注点就不同了。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公主们的谈话,如果自己没有受伤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和塔希娜公主一起去前线了呢。没能救下天宇是她的遗憾,她不希望暮暮也重蹈覆辙。或者说,她正是为了与暮暮能重逢才来到这里的。
“呐,银星,要一起去城里转转吗,”见白色独角兽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海马公主主动提出去散散心,“难得来这里一次,不享受一番实在是有些可惜了。”就像塔希娜对她们说的,休息也是作战的一部分,而且借着这个机会,她们还可以观察一下城防的布置情况。银星同意了海马公主的提议,她们刚走出皇宫,迎面就遇到了一匹须发皆白、身披铠甲的老马,他向外散发的气质告诉路过的桑诺瓦和银星,这匹小马应该是隶属塔希娜公主的一位将军。
“你们是——”将军的直觉让他忍不住向面前的两位年轻姑娘询问对方的身份,即使早就下意识猜到她们是公主的贵宾,可最近传闻黑影在国内安插了不少间谍和刺客,这让他不得不对那些生面孔提高警惕。与此同时,桑诺瓦和银星也看出对方在有意观察她们,便计划和他直接对话来打消对方的疑虑。“我们是塔希娜公主请来的宾客。请问您是?”
“老夫名为阵风,是镇守神隐之国北部边境的将军,”因为是来客,阵风将军的自我介绍也显得一板一眼,“此番受塔希娜公主的任命,派我回来驻守都城。”他虽然年迈,却依然声音洪亮、步履生风,这卓尔不群的气质令桑诺瓦也感到惊诧,同样的年龄在海马国早已经是子孙满堂、颐养天年的时候,而他却甘愿与清苦的驻守生活和血雨腥风为伴。
“也就是说,您就是负责都城防务的将军吗?”海马公主立刻就找到了目标,“我们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阵风将军的脸上流露出些许诧异,他并不知道公主殿下居然带回了外部力量。而在他回到都城赴任之前,塞拉斯蒂娅公主派出的援军就已经先行出发,并且已经与神隐之国当地的部队汇合。不过很快,多年军旅生涯教给他的沉稳便让他的脸色恢复了平静,这场战争的规模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或许战火早已经蔓延到了其他地方。
“是的,”阵风将军回答,“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和我联系。”阵风主动结束话题,向着皇宫内走去,而桑诺瓦和银星则按照原计划前往城里散步。即使阔别许久,银星依然喜欢这里带来的生机,中心城里有她喜欢的古老的事物,而神隐之国有着她喜欢的自然与隐逸。和银星走在一起,桑诺瓦觉得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一位比银星略年长的伙伴。她很希望散心的时间能够再多一点,她还想再多了解银星一些。
不舍地回到皇宫,阵风将军已经在等她们了。他向两位远客介绍了整个都城的布防情况,其外围由直属塔希娜公主的近卫军把守,他们数量不多,但都是经过了层层选拔的精锐,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他们只会听从塔希娜公主的命令;城内则由少部分熟悉情况的近卫军战士和塞拉斯蒂娅公主派来的援军防守,他们既负责城内的防守,也肩负着强化治安的任务,翠兰的遇刺给塔希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她特地将这支精锐留在了城里,尽管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本意是想让他们跟随塔希娜一起前往前线拼杀。
“两位尽管放心,”阵风将军对她们说,“只要北部边境的防线还没有失守,敌人就威胁不到都城。”是的,即使是在战争即将爆发的当下,塔希娜依然没有让都城进入战时管制的状态,集市上依然热闹非凡,商品的种类一样不少;音乐会等一系列娱乐活动仍在如期举行,战争似乎距离他们还很遥远。看过这一幕幕和平幸福的场景,桑诺瓦公主终于明白了姐姐的用意,她只是不想银星再受到心理创伤,才会将她留在都城并要求自己看守她的。
“也就是说,塔希娜她现在就在北部边境是吗?”海马公主结合现有的信息问道。
“是的,”阵风将军回答,“您二位或许有所不知,神隐之国是由都城及其周边的零散村落共同形成的国家。绝大多数的国民都住在都城及其周边,而北部边境只是一片开发甚少的原始森林,鲜有小马居住。公主殿下前往那里,想必是为了抵御敌人南下的攻势吧。”桑诺瓦和银星则知道,老将军口中的敌人就是黑影,为了增加胜算,塔希娜打算亲自督战。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继续留在这里吗?”银星用眼神和身边的桑诺瓦公主交流。她们来这里的本意就是要帮助塔希娜,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单打独斗。只是她们现在还要和阵风一起负责都城的防务,实在是抽不开身。海马公主稍加思索,她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由我来拖住他,你就趁这个机会去找地图,然后到边境和塔希娜会合吧。”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能麻烦您详细地为我介绍介绍神隐之国的情况吗?”桑诺瓦借口初来乍到对阵风将军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见她如此有干劲,老将军也立刻来了精神,因为是刚回来,阵风将军还不知道塔希娜公主有关地图的禁令,便将随身携带的地图展开放在银星和海马公主的面前。意识到机会的银星立刻在地图上施法,确认已经完全将地图记在脑中后,银星给了身边的海马公主一个眼神。趁着阵风将军滔滔不绝地介绍的时候,银星带着地图迅速离开皇宫,朝着塔希娜所在的营地飞去。
另一边,经历雪域之国的一战,黑影完全猜到了银星出战的动机——为了暮暮。她害怕失去暮暮,因此想要尽可能地参加战斗,寻找拯救她的机会。而对黑影来说,暮暮也是它麾下的一员大将,是不会像天宇那样被轻易放弃的。既然双方中的任意一方受了重伤或是死去都会感到痛苦,那为何不让她们自相残杀,然后享受这份愉悦呢。想到这里,它便安排暮暮作为主将领兵南下,进攻神隐之国的北部边境。现在的紫色天角兽是它不可或缺的忠犬,但这也让她失去了作为天角兽本该拥有的智慧和才华。不过,相比才华,黑影更需要的是忠犬。
“如果再见到那匹名叫银星的小马,不要客气,”黑影对她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生擒她,就算是死掉也要把她的尸体带给我。”暮暮领了命便离开了黑影的据点,朝着战场飞去。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当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见到银星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我明明已经告诉过士兵和将军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地图给你们的。”
“秘密,”银星也确实没带地图,不过考虑到战事的紧迫性,她们很快就将话题重新转移回战场,“我和桑诺瓦公主推测,黑影很可能会派暮暮来进攻,于是就让我过来支援你。”而塔希娜很清楚暮暮和银星之间的牵绊,只要暮暮一天没有回来,银星就绝不会放弃。
“最近黑影还没有行动的迹象,”既然银星已经来了,她也只好将近期侦查得到的情报告诉她,“我增加了边境的岗哨,有敌情的话前线的战士们第一时间就能告诉我们。”说话间,营地外忽然吹过一阵强风,将窗外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银星侧目注意到了这一幕,似乎在预示着这里即将出现一场艰难的战斗,平静的背后是汹涌的暗流,只待一个爆发的时机。
似是早就知道会有援军来支援作战一般,暮暮没有选择在白天发起进攻,而是在夜晚向着防备松懈的营地发起了奇袭。等站岗的哨兵发现敌袭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黑影军团已经闯进了几处营地,朝着尚在睡梦中的战士们挥刀相向。有的战士被痛感唤醒,惊恐地看着利刃一遍遍地贯穿身体发出惨叫;有的战士则被一刀毙命,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有战士向夜空射出光束求援,这一幕恰巧被当晚执勤的战士看到了。他连忙将情况汇报给塔希娜公主,后者也急忙叫醒银星,一场战争已经在所难免。循着光束发出的方向,她们看到逐渐回过神的小马们正在英勇地抗击入侵的敌人,而在她们前方不远处的空中,一个天角兽的轮廓出现在她们面前。银星一眼就认出那是暮暮,而对面的天角兽也做好了向她发起进攻的准备。一道紫色的光束从银星和塔希娜公主之间的间隙穿过,虽然也听桑诺瓦提起过暮暮的异常,可她记忆中的那匹紫色天角兽变成这副充满攻击性的样子还是让她始料未及的。
“真是可怜啊,”联想到暮暮的经历,塔希娜公主不禁感慨,“我明白银星为什么想救你了。”只是她也想知道,除了死亡,还有没有能够摆脱黑影控制的其他办法。在她思考的时候,银星已经先一步准备迎战,她想要拯救暮暮的心情比任何小马都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