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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你吗?”天宇的脸上露出了不屑,她并不记得头顶出现的这匹小马曾被她救过,不记得曾有过一段险象环生的经历,但这些银星都还记得。在见过暮暮后,她很快就明白天宇也被黑影变成了自己的傀儡,她很想把天宇带回去,让她与一直在等她的桑诺瓦公主重逢。与曾经的伙伴交战是一件痛苦的事,但这是为了救出天宇和暮暮所必须的。

“可是您的身体——”寒川将军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可如果银星不出现,现在的他恐怕已经躺在冰冷的山谷之下了。银星并不打算下到山口处和天宇交战,她的想法是吸引天宇的注意力,由自己来与她交战。获得了索雅公主部分力量的她可以驾驭魔力形成的翅膀在山谷间飞行,可严峻的地形也让每一次攻击都必须谨慎,稍有差池便会引发雪崩。天宇也清楚这一点,不过为了自己的安危,她并没有付诸实践。借助魔法的力量,天宇很快就顺着几乎垂直的山峰来到银星的面前,白色独角兽对此早有准备,她后撤几步,为天宇的到来留出迎战的空间,同时展开防护罩避免遭遇天宇的突袭。正如银星所料,天宇立刻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同而来的还有一次光束攻击。独角兽之间的战斗大多以光束威力的强弱来一决胜负,但天宇随身带着佩刀,而银星则是蹄无寸铁。她曾见过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巨斧和露娜公主的剑,还有塔希娜公主的弓箭和桑诺瓦公主的三叉戟,但对于这位无条件信任自己并将残存的力量托付给自己的索雅公主,她对她的过去却知之甚少。面对天宇的一次又一次进攻,银星却并无多少应对的办法。银星试图用魔法和冰制作一把武器来与天宇抗衡,可这样的的武器仅仅抵抗了几次攻击就失败了,为了增加杀伤力,天宇在刀上附着了魔力,这也是银星的武器被破坏的主要原因。银星知道,在这样狭小的地域是无法全力交战的,可如果直接用飞的方式将战场转移到相对平整的开阔地带,天宇又会借机对守卫战线的士兵们造成大量杀伤。思来想去,她最后决定以自己为诱饵,一步一步将天宇引开。尽管同为独角兽,天宇的战斗力却和银星有着很大的差距,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银星是在将她引开,只是觉得不能放弃这个目标。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不反击呢?”她的进攻很是凌厉,但却始终无法攻破银星的防护罩,“让那位大人刮目相看的你,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力量啊!”银星不知道黑影是如何给天宇洗脑的,但从她说的话来看,黑影显然是利用了天宇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负面情绪——嫉妒和愤怒。在对方的愤怒面前,银星选择保持沉默,因为这样可以更好地将她引向自己的目的地。正如银星所料,愤怒的天宇也“配合”地被她引到了缓冲带上的一处布满积雪的空地上。这里被几座低矮的山环绕,是一处相对闭塞的山谷,非常适合一对一的决斗。天宇还没觉得自己中了计,她只觉得这是一个证明实力的好机会,一个能够改变对她现有印象的机会。

“是想在这里和我一决胜负吗?”她满意地看着面前的白色独角兽问,“那真是求之不得啊!”银星则重新摆出迎战的姿态,抱着“一定要救回天宇”的决心迎击。天宇收起刀,在角上不断积蓄魔力,她的毛皮因为黑影的魔力的侵蚀而变成暗蓝色,角上也呈现出如露娜公主的毛皮般的靛蓝色光芒,这与银星记忆中的那个活泼的身影已然相去甚远。银星有理由相信,黑影通过某种手段控制了天宇和暮暮,甚至在最坏的情况下,就连她现在见到的这个天宇,也是黑影为了骗取她的信任而洗脑和塑造的,而真正的天宇和暮暮,恐怕早就已经长眠在海底的漩涡之中了吧。想到这里,满意的悲伤不断从银星的内心深处涌出,在凛冽的寒风中,她的眼角流下热泪,而角上的魔力却并未消散。痛苦坚定了她抵抗的意志,亦坚定了拯救的决心。她寸步未移地接下了天宇的进攻,这一击带来的冲击波震散了周围山峰上的积雪,伴随着积雪轰隆落地,银星毫发未损,而天宇的眼中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终于不再逃跑了,”她用称赞的语气说道,“就让我看看你的真正实力吧。”第二次,第三次,她的攻击一次次地被接下,然后被防护罩瓦解,而防护罩依然毫发未损,甚至连振动产生的裂纹都没有。双方的实力差距已经一目了然,只是为了不再让自己受伤,银星并没有出全力进攻的打算,更何况,她依然对唤醒天宇抱有希望,便没有出全力。

“你被黑影控制了,”银星悲伤地说,“黑影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让你和暮暮出战吧。”面对银星的劝说,天宇仍然不为所动,毕竟她和银星最初的相识也不过是一场意外。

“不许你侮辱黑影大人!”她对黑影的感情似乎远比暮暮要强烈,“是黑影大人给予了我新生,我自然要报答它!”她又向银星发起了一次全力进攻,白色独角兽的防护罩依然毫发未损。

“它只是想利用你,利用你的身份对我们痛下杀手,”银星的语气中充满着悲伤,因为她知道,仅凭一两句话是不可能说服天宇的,真正想要唤醒她还是需要使用武力。她解散了防护罩,带着满心的悲伤向天宇射出一道光束。天宇尝试用刀正面接下这一击,却被银星释放的光束直接击退了很远,甚至最后没能站稳直接摔倒在雪地里。不等她站稳,银星又射出了第二道光束,这一击直接崩断了天宇的佩刀,还让她再一次倒在雪地里。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天宇只能不断滚动身体以躲避银星的进攻,而白色独角兽甚至都没有移动半步。

“如果黑影看到了你这副狼狈的样子,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呢,”银星长叹一声说,“你能为黑影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她一边说一边向天宇走去,而天宇也从雪地里站起身,她们相距不过两三个身位,双方的胜负却早已经有了结果,银星毫发未损地获得了胜利。

“是你赢了。”她面露沮丧地说,“要逮捕我吗?还是——”可话音未落,她的身上就开始出现种种异变。察觉到危险的银星立即后退,天宇周身突然爆发的黑色气场险些直接将她掀翻在地。面前的天宇被突然从体内涌出的黑气笼罩,这种似曾相识的压迫感告诉银星,即将接管这具身体的恐怕正是黑影本尊。她的猜想没有错,黑影确实将天宇和暮暮变成了它的傀儡。

“我本不该对她有这么高的期待的,”天宇说话的声音虽然还是她自己的声音,可说出的字句却已经是黑影的想法,“不过是一匹普通的独角兽,她的身体能够承受的魔力也不过如此。对她来说,你已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了。”银星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迅速积聚魔力准备进攻。不过这一次,她的光束却被被黑影附身的天宇完全挡下了。

“我为她注入了超量的魔力,”天宇发出狞笑的声音说道,“就算你能够拯救她,她的身体也会因为不堪重负而无法再使用魔力了。”这番话不禁令银星心头一紧,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天宇向她射出了一道细小但颇具穿透力的光束,这一击甚至在银星身后的山上留下了一处痕迹。如果刚刚那一击没有被她避开,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死去了呢。白色独角兽无暇思考这些,她重新张开防护罩,一边抵挡天宇的连续进攻一边寻找机会反击。即使得到了黑影的强化,天宇的攻击也依然无法攻破银星的防御,而黑影也很快意识到,银星的背后有着索雅公主的助力。“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啊,”黑影忍不住嘲讽道,“明明身体都已经变成了冰雕,却还是选择将希望寄予最信任的小马,你才是她们之中最难对付的那个啊。”毫无疑问,这些话都是说给索雅公主听的。银星只觉得愤怒和悲伤同时在她的体内翻涌,倘若调动太多的魔力,很可能不仅无法唤醒天宇,还会因此使她丧命;可如果一直维持现状,黑影的魔力又会彻底将她侵蚀,再无拯救的可能。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索雅公主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

“你在犹豫要不要伤害天宇,是吗?”此时此刻,在两个意识共存的空间里,索雅公主温柔地抚摸着银星的鬃毛,白色独角兽则依偎在她的怀里,像极了索雅公主身心俱疲的孩子。

“是的,”银星回答,“尽管我知道,救回她的希望很渺茫……”

“我一直都知道的,”索雅公主亲吻了她的额头说,“你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的无能为力。”

“或许吧,”银星翻个身说,她的眼角仍然挂着泪珠,“无论是暮暮还是天宇,我都无法拯救……”如果将时间重新拨回到发现那份文献的那天,如果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开始,她也不会认识这些塞拉斯蒂娅公主曾经的姐妹,更不会失去那么多伙伴。

“那并不是你的错,”索雅公主安慰她说,“在数千年前,我也有着和你相似的心境。尽管我们一直在奋战,却始终无法拯救所有的小马。他们或是遭遇了黑影的屠杀,或是被黑影奴役为它所用,让我们不得不与自己的亲族同胞战斗……死去的小马不会复活,无论谎言被编织得多么缜密,这一残酷的事实都是无法改变的。从天宇被接管身体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死亡。黑影只是利用了她,让她安息才是最好的告慰。”在索雅公主的安慰下,银星这才恢复了些许斗志。不只是天宇,暮暮不也是一样吗。其他的小马,包括自己的朋友们,她们都已经平静地接受了暮暮的离去,只有自己依然停留在过去,依然固执地认为她还活着……如果不舍弃这份感情就无法战斗,她将义无反顾。在一次次进攻的过程中,黑影并未察觉到银星内心的变化,它仍在用着天宇的身体不断攻击,即便只是操控着她的意识,黑影也能够察觉到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倘若继续施加魔力,天宇的身体就会因为使用魔力过量而血管爆裂,七窍流血将是属于她的谢幕演出。带着如此歹毒的想法,黑影再一次提高了魔力的输出量,而觉醒的银星也停止了流泪,以防护罩再次挡下了进攻。这次的攻击过后,她看到天宇的鼻孔和嘴角流出了血液,她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点点血迹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宛如一片片殷红的花朵,又像是在诉说着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事已至此,银星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她的泪水决堤而出,鼻尖也因为寒冷而冻得发红,她脸上的表情大概糟糕透了,可和失去伙伴的痛苦相比,这彻骨的寒冷又算得上什么呢。

“天宇——”她的悲鸣仿佛让周边的山峰都为之感动,积雪纷纷由山顶散落,正落在已是奄奄一息的天宇身后。蓝色独角兽周身的黑气仍未散去,而她向外流出的血液却越来越多了。一开始是口鼻,然后是耳朵和眼底,蓝色的鬃毛被流出的血液染成了诡异的紫色,温热的血液融化了蹄下的积雪,银星一边压抑着情绪一边积蓄力量准备进攻,可久违的痛感却在这时不失时机地再次找上了她。她刚想加大魔力的输出,血管便开始隐隐作痛。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黑影见她无力再调集魔力进攻,便继续用天宇残破的身躯发起进攻。攻击再次被银星挡下,可释放完魔力的天宇却向外呕出一大口鲜血。她的脸上渐渐露出迷茫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她似乎脱离了黑影的控制,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天宇!”银星察觉到了蓝色独角兽的异样,可惜黑影没能给她们见面的机会。

“你将亲眼目睹她的死亡,但你无能为力。”黑影放弃了攻击,天宇身边的黑雾也开始消散,黑影似乎已经放弃了她,失去魔力支撑的天宇瞬间侧身倒在地上,她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视野仿佛被涌出的鲜血覆盖,就连胸口的起伏也在渐渐变弱。被染红的雪地的范围越来越大,她的体温也在快速下降,死亡从未来得如此之快。见黑影的力量完全消散,银星连忙来到天宇的身边,抱起倒在血泊中的蓝色独角兽泣不成声。黑影对待天宇尚且如此,如果此时此刻倒在她怀里的小马是暮暮,她又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呢。

“银星……”白色独角兽的痛哭暂时挽回了天宇几近消亡的意识,她好想举起蹄子摸一摸银星的脸颊,可惜她已经做不到了。在这肃杀的战场上,唯有一朵红艳艳的血之花在无声绽放,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刚刚发生过的战事。风雪淹没了天宇微弱的呼唤声,她的眼皮重得让她睁不开眼,在生命的最后,她的记忆被重新唤醒,这才有了那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唤。

“啊啊,居然是那海马公主的得意门生。”当黑影回到它休养生息的地方,它惊讶地发现了两匹早已失去意识的小马,一匹是通体蓝色的独角兽,也是它惊讶的对象;另一匹则大有来头,想不到曾在雪域之国和神隐之国和那匹叫银星的小马一起给它制造了不少麻烦的紫色天角兽,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早在与六芒的第一次大战中,它就曾考虑过将天角兽们麾下的将军为己所用,但自己的部队根本无法与那些骁勇善战的将军相抗衡,且这些小马相当忠于自己的国家,他们宁愿牺牲在战场上也不肯被俘,这些英勇就义的战士们粉碎了黑影的企图,最终使得它一败再败,直至失去所有的领地。没想到,它曾经心心念念的机会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让它很是满意。它飘起面前的蓝色前,虽然是海马,可它还是因为溺水而失去了意识,至于一旁的紫色天角兽,她是以海妖的姿态出现在黑影面前的,同样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她们的生命体征都很微弱,这也给了黑影绝佳的洗脑机会。它将魔力不断地注入天宇和暮暮体内,同时利用魔力篡改她们的记忆,让她们几乎忘记了昏迷前经历的一切。

“醒来吧,我的战士。”在黑影的呼唤下,恢复了体力的天宇和暮暮以小马的姿态站起身,向着她们的新主人行礼。黑影保留了一部分她们的自主意识,一来在接触她们熟识的小马时能够让对方更容易地卸下防备,二来还能在必要的时候给予对方巨大的心理创伤。对于面前的两匹小马,黑影计划将她们变成自己的得力干将,与原有的将军们一同统领黑影军团。

为了让她们适应战斗,黑影利用战前的时间为她们进行了战斗训练,暮暮的表现让它很是满意,作为曾数次粉碎自己计划的对手,她的能力加上黑影提供的魔力完全能够使之与天角兽们作战;相比之下,天宇的能力就显得很平庸了,即使得到了魔力的加持,她也只能达到一位将军的水准,这令它有些失望,不过也能满足它的需求。

在与银星和桑诺瓦公主的交战中,暮暮和银星打得难解难分,而面对桑诺瓦公主,天宇的表现就十分糟糕了。她只能不停地躲避桑诺瓦的攻击,丝毫找不出对方的破绽。黑影也清楚这一点,于是它计划将暮暮留到更激烈的战局再使用,而让天宇先行带队出战,这次进攻雪域之国便是如此。只可惜,她的才能不足以驾驭黑影给予她的力量。而失去了天宇,黑影的进攻计划也宣告失败,她领导的黑影军团仍在向雪域之国发起进攻,但失去了最大威胁的它们都不是寒川将军的对手。他几次杀入敌阵,将黑影军团的战士悉数放倒,那时他虽然没有目睹索雅公主牺牲的场面,心中的怒火却一直无处宣泄,他无法原谅这个侵略者,希望能够彻底铲除黑影的存在。带着这样的信念,他一扫刚刚和天宇对战时的颓势,带领战士们在双方最初遭遇的山口处阻挡了黑影军团的进攻脚步,虽然稳住了局面,却迟迟不见银星的身影。翠兰交给他的任务失败了,可如果连银星都牺牲了,他又该怎么回去交代呢。

“银星阁下,您现在会在哪里呢……”等山口的战斗结束他就去找她。

在远离战场的故地,银星用白雪埋葬了天宇的遗体,并用魔法在这里为她立了一块纪念碑。也许以后她不会记得曾来过这里,她依然希望来到这里的小马能够记住天宇,记住这位在这场宏大的战争中牺牲的勇士。她平复好情绪朝着那个山口飞去,寒川将军正在等她。

当银星回到战场的最前线,山口的战斗已经结束。寒川将军清点了损失,他的队伍只有几十匹小马负伤,算得上是一次大胜。就在他准备启程时,他看到一个在空中飞翔的熟悉的身影,银星回来了。待她缓缓落回地面,寒川将军第一时间上前去迎接,她没有在战斗中受伤,可白色独角兽的眼圈却是红红的,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憔悴。

“您想必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将军安慰她说,“辛苦了。”银星向他点头致意,示意他可以带着队伍回营地了。白色独角兽则是直接回了雪皇城,刚刚的战斗让她身心俱疲。

“欢迎回来,银星,”听闻银星带回作战胜利的消息,翠兰拖着病躯来看望她,“可是你看上去有些憔悴,战斗中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面对伙伴的追问,银星也不打算隐瞒,她向面前粉色鬃毛的独角兽讲了自己遇见天宇以及亲眼目睹她牺牲的经历。

“真是个心痛的结局,”翠兰轻轻抚摸着银星的鬃毛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如果我们能够见面的话,或许也会像你和我一样,成为很好的朋友吧。”说到这里,银星又想起了焰语和棱镜,还有暮暮,如果她们都还在的话,一定会有不少的共同话题,她们可以热闹地讨论感兴趣的魔法,分享各自经历的风土民情,还有彼此感兴趣的发生在异国他乡的奇闻轶事……可惜这一切没有如果。逝去的小马不会复活,活下来的同伴只能带着他们的遗志继续前进。

“是啊。”银星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场战争,将会持续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