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简单吃过晚膳,各自回房。
晏安又将霍纯的安排一一向秦慕甫汇报。
“霍小少爷说,此去洛城这一路,各个州县他都留了人,一旦察觉有异动,暗探会第一时间传信给我们,不过霍小少爷猜测,这一路多是官道农田小城镇,章王的人未必会动手。”
秦慕甫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羊皮地图。
地图上显示,羌国西京城到东部枢纽洛城,一路上多是平原,地势平坦,沃野千里,而洛城以东以北,却遍布绵延不绝的大山,其中以青要山最为出名。
青要山山势险峻,谷壑奥幽,林茂花繁,溪秀潭清,常年瘴气,是个连山民樵夫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
而那里却是两国交界之地,也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霍纯到青要山了吗?”
“算时间应当到了,最多明日,我们应当能收到消息。”
“秦慕渊若想一击必中,定会在青要山设伏,所调人数,不下千人。”
晏安忍不住握拳,“咱们使团所有人加起来不到百人,章王难道想效仿陵花原惨案不成?”
当年燕王黎清安就是举家百余口人回封地,被老羌帝几千精兵围堵在十里陵花原,燕王部下能人强将众多,却无法抵挡对方人多势众,最终惨遭灭顶之灾。
历史在这一刻,似乎要重新上演。
面对晏安的愤恨,秦慕甫冷笑出声,“本王可不是燕王。”
秦慕甫说这话时,言萝月正好端着水盆进门。
他的本意,是他不会给秦慕渊可乘之机,可话听起来却有些贬低燕王的意思了。
秦慕甫一时有些心虚,毕竟燕王可是言萝月的父亲。
他赶忙起身,一手接过水盆一手带着言萝月坐下,义正辞严道:“这些事交给晏安就行了,以后你不要做了。”
“是是是,属下再去打水。”
晏安说着,一溜烟跑了,走的时候不忘贴心关上门。
秦慕甫微微弯腰,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赶了一天路了,你累不累?”
言萝月瞧着男人殷勤而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觉好笑。
“殿下这是做了什么坏事?”
秦慕甫干咳两声,“没有的事。”
言萝月将巾帕浸水拧干,递给秦慕甫,男人从善如流接过,坐到言萝月身旁,一边擦手一边又道:
“洛州以西有一条官道,南下直达柳城边境,待到了洛城,你随虞东风一同回邺城。”
“殿下要我回邺城?”
言萝月心中难受,师弟这两天一直缠着她回去,她都拒绝了。
秦慕甫的顽疾没有痊愈,病情尚不稳定,她想陪着他,一直跟在他身边,再不想离开。
秦慕甫赶紧解释:“此次回京并不顺利,秦慕渊定会安排人手刺杀,我不想让你涉险,你先回邺城,待我回京,便派人去接你。”
言萝月毫不迟疑摇头,“不,我要与你一起。”
秦慕甫微微蹙眉,耐心劝说:“这次刺杀不同往日,秦慕渊很可能会调派他的私兵,我们人手有限,不足以应对他数千之兵,即便是我也无法确保你的安危。”
“我知道殿下担心我,可我不想再躲了,我不想遇到危险就自己躲起来,一切让我在乎之人去面对。”
就像小时候,爹娘将她藏起来,等待她的,却是他们都不在的消息。
秦慕甫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怜爱道:“因为你过于弱小,我们才要将你保护起来。你放心,他们动不了我。”
言萝月微微低头,语气不太好,“殿下已经决定了吗?”
“……只是与你商量。”
“既是与我商量,那我不同意。”
“你听话。”秦慕甫加重了语气,势必想要说服她,“有你在,我会分心。”
言萝月依旧低着头,“殿下是担心我拖你后腿?”
“……不是,你多虑了。”
秦慕甫第一次见到言萝月如此执拗的一面,也看得出来她有些生气了。
但他想,他都是为了她好,是担忧她的安危才叫她离开,不能让步。
“此事你需得听本王的。”
他自称本王,就是要拿身份压她。
言萝月还有什么不懂的,登时眼泪就下来了。
她这一哭,秦慕甫有些傻眼,可还没等他说话,言萝月便起身跑开了。
“言萝月!言……”
房门大开,已不见小女子身影。
秦慕甫站在那里,懊恼席卷而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晏安突然鬼鬼祟祟地探出一个头来。
“她人呢?”秦慕甫问。
晏安赶紧进门,支吾道:“属,属下见言姑娘回房间了。”
秦慕甫想去找她,又想起她与南青瑛住在一起。
“要不要属下把南小姐叫出来?”晏安很有眼力见。
秦慕甫微叹一声,“算了。”
晏安急了,“殿下不去哄哄言姑娘吗?这女子一旦生气,可不容易消气呀。”
秦慕甫给了晏安一记眼刀。
晏安讪讪要走,却听自家主子突然问:
“易珩是个怎样的人?”
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晏安好奇,见主子在等他的回答,想了想说道:
“他性情冷淡,当初属下见他,说起他的身份和咱们探知的羌国劲爆消息,他丝毫不感兴趣,还叫属下别再找他,正常人听说这些,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由此得出,主子不是正常人。
“另外他有些暴躁,看谁不顺眼,会直接动手!当初有个丫鬟不小心打碎了花瓶,殿下您……易公子他,便踢断了那丫鬟的腿!”
“有没有可能,是那丫鬟畏惧易珩,自己摔断了腿?”
“诶?殿下您记起来啦???”
秦慕甫冷哼一声,“本王不会动辄打骂下人。”
好好好!您说的对!您说的都对!属下我被您动辄打骂的时候,都是属下活该!
晏安心里悄悄吐槽。
“还有吗?”
“还有就是,殿下非常厌恶言姑娘……”
“是易珩!”
“是是是,是易公子!易公子非常厌恶言姑娘,每次见她都会恶语相向。”晏安小心观察着主子的神色,“不过,依属下看,易公子心中还是在意言姑娘的,不然也不会想出一招以身犯险来救言姑娘。”
秦慕甫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秦慕甫转身面向窗外,瞧着渐渐停歇的小雪。
“瞻前顾后不是本王的性子。”
若依照他以往的性子,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言萝月带在身边,并自信地认为自己定能护好她。
可这次,他却优柔寡断思前想后,生怕保护不了言萝月,生怕她有危险。
究竟是他关心则乱,还是他被影响了?
被那个从他身体里突然跳出来的易珩,影响了决断和心性?
他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