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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梦溪诡谈 > 第82章 肿胀漂浮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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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三日 子时

随着傩师和真人两拨人,背向远离,道士们自回玉清宫埋那宝函,傩师返回金水河上木船。人群开始分散,各自向两边追逐,渐渐空出了中间的七星台。守住这座台子的士兵也都散了,大多去护卫玉清宫了,因为那里还有一场法事。

台周围的篝火也逐渐熄灭,这里重新变得暗淡。然而有一个人仍然紧盯着这里,这人便是徐冲。他刚刚注意到,傩师离去后,有一名徒弟似乎落在了后面,也不追赶也没有去河边,这个人影在台边一闪就不见了。

徐冲想找几个帮手壮胆,然而一转身,边上的人群早一哄而散,禁军也都走了。他只得一个人,没奈何只能偷偷过去,身边也没带着兵器。他靠着暗淡的月光,围着七星台转了一圈,没见有半个人影。

真是奇了怪了,刚才分明有人却不见了。此时台下几乎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金水河里还有一些漂浮的河灯发出微弱光亮。他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想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这座木台里面发出微弱声音,似乎有人说话。然而四下根本没人,随即又听到金属敲击的声。他赶紧将耳朵贴到七星台木板上。就听到里面乒乒乓乓分明是兵器撞击。然后有一人惨叫。

徐冲心中暗叫不好,赶紧四下找入口,就听到隔着木板,里面传出沉闷的说话声。

“我就说胡咏儿跑了,必然还留下内奸。果然,自己跳出来了,好在我早有防备。我引你到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施展不开。躲不过我的弩。”

没有听到回答,但是可以听到另一个人的呻吟声。

“胡咏儿每次都逃过我设计的谳定,看来就是你合谋搞鬼……”

徐冲顺着声音找,终于在西面台阶下找到一只丢弃的面具,捡起一看,正是刚才傩师和她的徒弟们戴的那种狰狞面具。边上还有一件跳神穿的华丽大氅,看来那个人就是在这里甩掉这些东西,然后从某个地方进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坏我大事何不早些动手?为何要等到今日?”

“因为……因为……我还得找到你的秘密……”

另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哈哈哈哈,果然是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儿想要我家家传。那帽妖的法术,就连怀丙都参悟不透,我即便透露给你知道,你能看得懂?”

徐冲蹲下手指拂过木板,摸到了缝隙,他将手指伸进去,试着抬起却纹丝不动,向下压也不动,只能再试试左右用力。果然暗门向左一滑动,竟然打开了,只是这门极窄小,无法走进去,只能俯身钻进去。里面是漆黑通道他几乎手脚并用向里面爬。爬到拐角处,渐渐有了光,前面插着一根火把。火把下躺着一个人,这个人手上握着一把单刀,胸口插着三根短箭,已然气绝了。无法想象,在这样狭小地方,是怎么连中三箭的。而且这箭也短小,只有七八寸长,也不似常见的箭矢一半长。

徐冲从这人边上过去,从他手上拿过那把刀,总算有了一把家伙。然后继续向前,不成想那死人突然醒来,抓住了徐冲手腕。

徐冲赶紧一挣,挣脱了那只手,却没有反手给那人一刀。那人却死死盯住徐冲。如同徐冲在战场上很多次见过的那样,那是一张灰蒙蒙的,将死之人的脸。

“当心……他手上连弩……”

这个素昧平生的人,最后说了这句,垂下头死了。

徐冲也没工夫害怕,只拎着刀继续向前走。终于爬过曲折如迷宫的通道,到了这台子中间空旷处。

这里点着昏暗的油灯,前面一个模糊的身影就在前面忙活着什么。

只见那个人摇动一座木头机械上握把,那东西像是乡村里,吹散稻谷用的谷风车,也像是铁匠铺里让火焰烧的更旺的鼓风排扇,眼见他转动那物。地上一个外形如倒扣的竹匾,长阔有几丈长的状物体,开始徐徐涨起。这个东西外面好像蒙着白色幔帐,里面透出光亮。可以看到随着那人手上加劲转速加快,鼓起的幔帐里火光更亮,整个竹扁开始充实起来,并向上膨胀,转眼就有半人高,而且还在迅速变高变大。

徐冲没有直接扑上去,因为他见到那人腰间挎着一把好似连弩的东西,虽没有常见诸葛连弩上面压发的连杆,也要小得多,却可以看到先端漏出的箭头,而且这人外罩的大氅十分臃肿,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于是他不敢造次,只是躲在眼前这个渐趋圆滚的白色物体后面,打算绕一圈到背后再一举干掉前面那个人。那人倒是没有察觉背后有异,走到另一边摇动一个把手,眼看着头上七星台盖板吱吱呀呀向两边打开,可以看到头上一轮惨白的下弦月了。上面这块木板,就是刚才真人施法收地煞的地方,竟然可以徐徐打开。

那人停下手上动作,再从脚边捡起一个带牛角的头套要戴在头上,好像要上台表演一般。

徐冲悄然靠近,想要趁着他戴头套注意力分散时给他一下,然而却踩到地上一样滚动的东西,低头看竟然是一柄丈余长的钢叉。听到身后动静,那人猛转过身来。一眼看到徐冲,也并不犹豫,抬手就将牛头面具掷向徐冲,被徐冲单刀挡开。

徐冲也已然认出这个人正是喻景,当日隔着烟雾见过一面,其实看得不太清楚,但是喻景身形怪异,有点塌肩大概是干木工活儿太多造成的,这副身板他记得太清楚了。

“反贼,还不束手?”徐冲大喊道,倒不是给自己壮胆,只想把周围禁军喊来。

喻景顺手抄起腰间那把连弩,眼看着并没有上弦。徐冲一愣神,却听道嗖的一声。他下意识躲闪,一根短箭被他侧身躲过。徐冲见对方射失,举刀再欺近。然而那喻景并没有弃弩拔刀,而是继续用那把弩瞄准,肉眼可见从下面弩匣中又顶上一根箭来,仍按未上弦。徐冲看不懂这不上弦的弩到底如何射出,只是心中加了小心,喻景一扣动扳机,飞箭声再出,他下意识低头。“噗”的一声,又是一箭射出擦着头皮过去,扎到后面木板上。

这下吓住徐冲,他倒是见过所谓的诸葛连弩,虽可连射,但是也许左手持弩右手压杆才行,然而眼前这把弩却不须压杆,也没见上弦,射出时弩臂也不动。只是速度远不如一般的弓弩。

“什么花招?我可不惧!”

嘴上这么说,脚下后退却极快。喻景抬手要再射时,徐冲已经无路可退,因为背后就是那一人多高的毛毡气囊了。这白色气囊上已然可以看出上面有眼鼻口耳。只是还未充满气,还很软榻,却显得格外扭曲狰狞,嘴半张着,露出里面一团火焰。

徐冲只能背靠着那软绵绵东西慢慢挪,双眼紧盯喻景的手指,只等箭矢飞出再急闪,已然十分被动。然而喻景却没有射出这一箭,似乎也有些忌惮。徐冲猛然醒悟,他是在担心自己背后的假人头,怕射中这个东西。如此,他反而更大胆些左右横跳,让喻景不好瞄准。喻景慢慢后退突然蹲下。徐冲不知何故只减慢脚下步伐观看,然而喻景腾出一只手抓住地上一根绳子猛一拉。谁知道从那假人头的嘴里,猛然喷出一股火焰。徐冲背后没有长眼睛,被火苗正撩到屁股。他总算机智,赶紧就第一滚,把屁股上火扑灭,然而身后那个苍白的人头已经从七星台下面冒了出来,开始徐徐向空中飞去。

徐冲脑筋一转,抡刀向这个假人头砍,然而这个东西不光表面极韧,还很软。一刀劈下去如同劈到棉花上。只在表面留下一道痕迹,没有砍破。他转而用刀尖去刺。喻景岂能容他破坏这个气囊,他捡起了脚边丈余长的钢叉向徐冲刺过来。徐冲眼角余光一直留心喻景,见那边有变,来不及刺出那刀赶紧躲。他很清楚只要自己靠近这个假人头,喻景无论有什么手段,都要投鼠忌器。

果然,喻景那柄长钢叉没敢用尽全力戳过来,见徐冲闪也就横里一扫用刀架住钢叉。喻景钢叉便向后,徐冲又窜到那人头前面。喻景再挺钢叉又不敢全力一击。然而徐冲转身想要给那张丑恶的假脸一刀,却也不行,双方僵持中,徐冲身后这人头便徐徐飘起。

七星台外,玉清照应宫前禁军正待回城,也看到七星台上有微微橘色光芒,一群人慢慢过来。就看到一张扭曲可怖的人脸从地下升起。这人头正歪嘴嬉笑,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众人吓的一起向后退。然而刚退几步,刚才熄灭的篝火再次燃起。这次点燃了藏在其中烟花。无数道五彩光芒直冲天际,将附近还未散去的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徐冲在台下,也被外面尖叫着飞升的烟花惊到,一时抬头看,那边喻景瞅到机会,挺钢叉猛刺过来,这次他不再有所顾忌,因为那人头已经离地,而他刺向的地方也是徐冲的脚,不会伤到那人头。

徐冲还抬头看天上烟花,不知道身后屏障已失,只以为对手又是留着余地的试探性一击,之反手用单刀拨挡,却不料对手全力而来。那喻景膂力竟然不小,徐冲单刀竟无法崩开钢叉,钢叉猛刺进了他的脚。他痛彻心扉,大喊一声。奋力掷出手上单刀。这一手孤注一掷,是他战场上逆转局面的杀手锏,曾经击杀过城头上西夏首领。喻景果然想躲没躲开这狠准一刀,单刀直入他胸口,然而却“咣当!”一声弹开。

喻景中刀时,徐冲双手抓住钢叉将它拔出,然后冲到近前想与喻景徒手近战。然后脚下疼痛耽误了他发力,只抓到喻景衣襟被他挣脱。一件大氅落下,露出里面一身重甲,胸口护心镜上清晰可见一道凹痕。徐冲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沈括在塔下所见的牛头,应该就是他假扮的,看来他没有用戏台上纸糊的假盔甲和木头钢叉,全是真的,唯独那王则的人头是假的。只是沈括说见到牛头有一丈挂零,喻景却没那么高,另外还有一位马面阿婆这里没见到。

这功夫,背后那个摇摇晃晃,嬉皮笑脸的人头,已然慢慢腾空而起,只是还牵着一根绳子,无法顺风飘走,就停在这个七星台上空。

四周人群,原本全都盯着天上烟花,以为是今天祭祀法会结束的一个余兴节目。不料烟火刚停,就看到什么东西腾空而起——那是一张丑恶将死,苍白惨笑的脸,它渐渐升到空中俯瞰众生,口中还喊着一团烈焰。

为了让更多人看到这样恐怖的场面,这颗人头并没有后脑勺,而是前后都是一样诡异的两张人脸。它的嘴中冒着火焰,双目空洞无神却睥睨四下。

弥勒教曾经想用那条龙,藏在高空来牵动眼皮,让这张脸更加生动,实在是想多了。没有过多的生气,对于这张恐怖呆板的鬼脸,实在是一桩意外之喜,因为这张人脸现在这种无精打采,微微带着嘲讽的样子,更像是地狱里冒出来,全不受感情和人性羁绊的邪神模样。

不论是四周人群还是城头上士兵,全都如同中邪般大呼小叫起来。最近这一个月的所有所有靠道听途说所积攒的恐惧,全都在这一刻,被这颗微微发光的,呆头呆脑的人头激发出来。此刻已经不需要任何街头小报的捕风捉影,每一个最近琢磨过那十句恐怖童谣的人,都很容易的附会到第九句:复则王瞾耀天空这句上了。现在它从地狱复生,就在所有人面前晃来晃去,显得那样的肿胀、浮夸、轻飘、呆滞和不恭。它正等满怀着仇恨和烈焰,等待着向皇宫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