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会考呼啸而至。
这日早餐后,沙志与李心刚、郭家宝一起去教学楼,准备参加高中毕业的正式考试。
会考地点虽然设在岳中本校,设在熟悉的教学楼中,但前一天教学楼已经被提前封闭,之前他们只是拿到了准考证,并不知道各自的考场到底在哪间教室。
当走到一楼的楼梯口,他们立即和其他学生一样,首先去阅读贴在楼梯口的告示。
沙志迅速找到了接下来三天的考场——三楼西头第一间,正是他所在的高三文科班教室。
如此巧?高中毕业的考试,竟然将是在待过一年的文科班教室中进行,沙志心中不由得有点小兴奋。
因为现场人太多,他不等李心刚和郭家宝找到考场,即兴冲冲地奔向位于三楼的考场。
他不知道柳叶兰在哪间考场,也没有去关心。那日在云秀湖边与李心刚交流过以后,会考前的这几天,他几乎没有与柳叶兰打过招呼。
当然,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柳叶兰根本不搭理他。
当他走到考场前门的时候,立刻发现里面比原来宽敞多了。虽然里面已经有一些人在,都是他文科班的同学,但很明显,课桌比之前少了很多。
原先按照三个大组十个小组摆放的课桌,已经被调整成了单列单组。共八组,每组之间都隔着一条走廊。
毕竟是省一级的考试,不用说提前封楼,即使是考场的布置也严肃多了。
沙志带着点依旧兴奋的心情,沿着第一组和第二组课桌之间的走廊向后走。虽然是从前门走进去,但他已经习惯了坐在最后面。当拿出准考证对照课桌上贴着的考号时,立刻发现已经走过了好几张课桌。
没想到回头一走就到了最前面。他的考桌是第二组最前面的一张,他将要坐在考场第一排参加考试。
不仅是第一排,而且是这个考场的第一组第一排第一号。因为会考实行单桌隔组坐的规则,考场中事实上仍旧存在的第一组课桌,与第三、五、七组的课桌一样,全部空出来不坐人。
之前,他也曾好好看过准考证,尤其是上面那张照得还算不错有点英气勃发的照片,但没有想到考号“xx01”中的“1”是这意思。
高中三年基本上坐在教室最后面,会考却要坐在最前面,沙志不禁感到有些别扭,但也只能坐下去。
当坐下再次看着准考证,上面的“xx省高中毕业会考”几个字再次映入眼中时,心中不禁有点惴惴不安起来。
毕竟是第一次参加省级考试,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考试,尽管死胖子已经说过根据上届会考的情况不会有太多压力,但他还是忍不住去看其他同学的情况。
当扭头看了看仍在第四组低头核对着考号的李才华后,说:“高中三年第一次坐第一排,还是全考场的第一个,说不定是全校第一号呢,看来是个好兆头!”
“好,很好!”李才华回答道。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边坐下去边说,“这单组课桌隔组坐,看来监考会很严,想作弊也作不了。”
“这可是省里组织的考试,肯定不一样,”已经走到李才华后面的吕新文说,“你想作弊?”
“我还用作弊?”李才华回过头去,“一间考场只有这么点人,左右还各隔着一组,监考肯定很严,想作弊也作不了。”
“真有想法?”吕新文环顾了下只安排了三十个人的考场,睁大眼睛说,“要不然今天来一个,练练视力?”
“有想法,”李才华说,“不过还是先向你哥学习,争取考出去。”
“哎,还是我哥厉害。”吕新文伸手敲着身旁的课桌。
“要不然他怎么能考去大名鼎鼎的解放军洛阳E大?”李才华说。
“哗,”正走到附近的成心俊说,“还有一个大学生哥哥,从没听你提起,隐藏得很深嘛!”
“本大师还一直以为我们班同学都找不到大学的门呢,原来门在这里!”李大师接着说。
“我知道啊,但你们没人问他嘛,当然也没人问我!”李才华说。
“惭愧,”吕新文停住敲课桌,“我哥的学习能力强,考试从来都是轻轻松松过。”
“惭什么愧,这会考才开始,怎么能甘拜下风?”
“对,一定要把你哥给比下去!”
“什么洛阳,要去bJ,去上海!”
“对,你要考到bJ去,比你哥更厉害!”
“至少也要去省城。韩中他们去省城多少次了,我还有去过呢!”
“别说省城了,你是市区也没有去过吧?”
……
尽管沙志也是第一次知道吕新文有个哥哥正在上大学,但因为马上要考试了,而且对会考也有了一些不安,甚至是忐忑不已,于是在听了几句对话后转过身去看着前面。
黑板近在咫尺,坐在第一排的沙志,立刻感觉到一种压迫感。
虽然也偶然到过前面,但从未想过第一排座位离黑板是如此的近,彷佛探手就可以摸到。
因为黑板太近感觉有些不适应,又回头去看后面。隔组单座,宽宽松松,与平时拥挤的情况截然不同,他又立刻想起了“隆重”一词,想起了“仪式”一词。
高中毕业,以考试结束,以比平时宽松得多的情形结束,是“隆重”吗,是“仪式”吗?他脸上不禁浮起了笑意。
但是,尽管考场是曾经的教室,监考老师也将是岳中本校老师,坐在里面的同学却似乎都是一脸的严肃,一个个正襟危坐,即使是先前开过玩笑的李才华、吕新文、成心俊等人都一样。
也许是受到了感染,沙志又转回了头,开始检查钢笔准备第一场考试。
同一个考场的同学陆陆续续走进来,从沙志身旁经过。有人侃侃而谈,有人谨言慎语,有人撞在课桌上,有人哈哈大笑,但沙志都没有在意,几乎眼皮也没有抬。
直到傅常婷走进来!
不是傅常婷的打扮有什么特别,而是她直接坐在了沙志身后。
傅常婷坐在沙志后面,沙志却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傅常婷与沙志进校即是老二班的同班同学,后来又一起进了文科班,坐在沙志后面也在情理之中。
但三年之中,沙志从没有在学校公布的成绩排名榜中注意到过她的名字。不管是文理分科以前的排名榜,还是文理分科以后的排名榜。也不管是年级排名榜还是班级排名榜,都没有见过。
已经是三年的老同学了,最后竟能前后桌参加考试,总算是有缘。
一想到有缘,沙志的心思突然轻松了起来。虽然他对会考还有一些不安,但觉得比傅常婷的成绩还是要好不少。既然傅常婷也能勇敢地面对会考,他又有什么可不安可忐忑呢?
心中轻松起来后又想,如果傅常婷会考通不过毕业证拿不到,到时即使郭家宝不批评他,作为有缘在会考时坐前桌的老同学似乎也太不友好了,而且前几天还在青蛙山脚下答应过她侄女。尽管只是一句玩笑话,但缘分似乎又多了一层。
“她会不会也像吕新文一样?”突然来的想法,让沙志心里直打鼓。可是当日照相馆的不愉快,沙志不好意思主动回头与傅常婷说点什么,更不可能说关于她侄女的事。
在等待监考老师到来的时候,沙志盯着近在咫尺的黑板,想象着傅常婷会突然敲下课桌,或者在后面轻轻地叫他一声。
坐在考场中的沙志,这时无来由地有了一种无比强大的自信,对会考也有了一种无法叙说的自信。
沙志没有回头,他就那样等着后面传来声音,也等着监考老师到来。可是后面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一点也没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开考时间,沙志心中越来越奇怪,但是他仍然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他在想,不到最后关头,后面的人多半也不会主动开口。
但是就在这等待中,沙志没有等到后面的人,倒是等到了从前门走进来的两个监考老师。
其中一个走上讲台的监考老师,正是曾经被涂山独狼吓走的那个年轻老师闵老师。
闵老师在讲台上张着一双小眼睛,严肃地宣布考场纪律。另外一个监考老师走进教室后,则从沙志开始逐一检查学生的准考证。这个监考老师也是学校的年轻老师。
虽然沙志对两个监考老师都可以说是一点也不熟悉,但也许是因为身经百战,也许是因为监考老师都是岳冲本校老师,沙志一点紧张感也没有。
可是,他对后面一点声响也没有感动有点紧张了。
讲台上的闵老师宣布完考场纪律,开始拆档案袋拿出试卷,然后点数准备分发。
就在等待分发试卷的时候,沙志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终于扭头回看了傅常婷一眼。
回头之际,却发现后面的人的右胳膊放在课桌上,头枕在上面正凝望着前门外。
那样子,那悠闲,完完全全没有把前面的人当回事。
沙志,自作多情了一回!
就这样,沙志带着奇怪的感觉踏了会考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