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兰变了。
现在沙志发现柳叶兰见到他时都是一脸严肃，先前的微笑似乎已然消逝在天边。
沙志有点奇怪，可也只是有点奇怪，进而比先前更加关切柳叶兰，只要有时间总想与柳叶兰在一起，随便说点什么，随便聊点什么。
沙志喜欢听柳叶兰的声音，喜欢听柳叶兰说话的腔调，更喜欢看柳叶兰的微笑。
但是很快发现，柳叶兰其实是个非常爱学习的女生，而且也非常冷静非常有主见。
就在菜地相会后的次日，柳叶兰告诉沙志她要好好学习，再也不在晚自习后与沙志出去会面。
成为了男女朋友，不仅不能出去相会，而且是再也见不到柳叶兰的微笑，再也听不到柳叶兰的声音，再也听不到柳叶兰说话的腔调，让沙志一颗温柔的心如何安放？
尽管附近的一帮男女生都知道二人的事，并不去打搅沙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沙志那颗温柔的心开始变得难受起来。
不过即使内心难受又能如何？柳叶兰要埋头学习，柳叶兰不想理睬沙志，沙志能有什么办法？
近在眼前，就在身边，却只能看着。
可是看着，看着，沙志的依恋却与时俱增，与秒俱增。
终于等到了周末的黄昏，终于等到了夜幕降临，也终于可以不用上晚自习。
周末教室里的人仍然很多，可郭家宝、百事通、李心刚、项得力没有来，陈小芳、莫江慧也不知去了哪里，但柳叶兰在。
对于附近的人在与不在，沙志已经没有概念，也完全不在意。因为只要柳叶兰在就好，他的眼睛里已经只有右前方的那位女生。
沙志早就无心学习，课桌上放着的书和笔只能算是他的玩具。
就在这个黄昏，沙志已经约了柳叶兰两次，但是都被非常直接地拒绝了。
眼看着外面夜色已浓，沙志实在忍不住了，大胆地走到柳叶兰前面的座位中坐着，扭头看着埋头看书的柳叶兰，就那样看着，看着。
他才不管附近是否有其他同学，是否会被死胖子发现，即使是那两道愤怒的目光他也已经弃置脑后不再在乎。
终于，柳叶兰受不了了，说：“你能不能坐回去，好好学习？”
但沙志不为所动，他现在哪有心思学习？见柳叶兰终于说话了，高兴地说：“我这样看着你就好！”
也许是忍受不了沙志灼热的目光，柳叶兰终于抬起头，瞅了一下四周低声说：“你这样不仅影响我，也会影响其他同学。”
“出去走走吧！多好的周末，怎么能一直坐在这里呢？出去走走？”
柳叶兰不出声，又已经低下头去看着她的书。又过了一阵，也许实在是受不了沙志的目光，说：“我们还是晚自习以后出去。”
“你看这夜色多美好，现在就走吧！”
“不行，我要把这段书背下来再说。”
“你什么时候才能背下来？”沙志看了一下柳叶兰的英语教材，心想不就是一段课文吗，等着就等着。
“半个小时。”
“太久了吧。”
“十五分钟。”
“好，我们说好了！”沙志的目光落在柳叶兰的眼睛上，充满了兴奋，充满了期盼。但是柳叶兰的目光瞬即又落在了面前的书本上。
沙志盯着又看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走回自己的座位。
但是，沙志哪有心学习。他的眼睛全在右前方，全在手表上。他把手表取下来，拿在手里把玩着。
可是分针实在是走得太慢，秒针也只是在那里慢慢地一下一下地跳动。
虽然内心焦躁不安，但柳叶兰根本就像是座宁静的山。他无可奈何，只能坐在那里翻来覆去地看手表，看着秒针一下一下慢慢地往前跳。
兰江秀和董江月在第三大组那里交谈着什么，他完全没有在意，也完全没有在意其他同学，即使是坐在前面的吴茹丹和周英。
十五分钟的时间要到了，他又坐在了柳叶兰前面的座位上。
终于，柳叶兰开始收拾钢笔、课本、作业本了；终于，在他的软泡硬磨下，二人走出了教室。
学校并不算小，但是去哪里都可能遇上学生或者老师。
沙志没有刻意去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领头穿过杉树林走进了篮球场，走到新操场的中央。
目力所及，整个新操场及附近看不到一个人影，似乎比平时空旷了许多。
天空中一轮明月近乎满月，明亮的月光如水般温柔地倾泻在杉树上、篮球架上、排球网上、大地上，以及他们视野里所有的东西上，而他们满是笑容的脸上也浮现着银子般的光泽。
此时的柳叶兰，似乎变了个人，像个小姑娘般活泼了起来，完全不是教室里那个看起来有点严肃的模样。
看着月光下的姑娘，看着姑娘的脸庞，沙志禁不住怦然心动。
柔和而明亮的月光中，沙志仿佛第一次发现柳叶兰真的很可爱，真的很漂亮。不用想起《红楼梦》中的描写，只是看着就是心动。
就这样痴痴地看着，沙志似乎已经不会说话了。
但柳叶兰却充满了兴致，开始讲一个关于鲁西西的童话故事。
沙志对那个故事那个人物完全陌生，只知道一个皮皮鲁，还是偶尔从电视中听到的——完全是在不经意中听到的一个动画人物名字，鲁西西则完全没有听到过。
柳叶兰详细地给他介绍鲁西西是皮皮鲁的妹妹，与她哥哥一样聪明、勇敢，而且还有支神奇的圆珠笔，具有神奇的魔力等等。
“你看过电视？”
“没有。在一个亲戚那里看到一本书，觉得很好玩，当时就翻了翻。”
“连童话故事也爱看，难怪语文成绩不错。”
“童话故事怎么啦？”柳叶兰双眉一动，瞪了沙志一眼，“挺好看的，想象力丰富，那些小小主人公多可爱啊！而且，我的其它成绩也不错吧？”
“当然。”沙志嘴上虽然如此说着，但此时他的自我感觉非常好，认为成绩肯定要比对方强。
“你不知道我的成绩吧？”
“知道，怎么能不知道？我一直在关注你。”
“你说我以前的成绩怎么样？”柳叶兰一双明亮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沙志，仿佛会说话一样。
“真要我说？”沙志心中一动，微微一笑。
“说吧，”柳叶兰娇嗔道，“不然，你肯定是没有关心过我！”
“谁说的？我可真要说了！”
“说吧，说吧！”说话之间，二人走到跑道西北侧的双杠处。
在这个周末的夜晚，这里同样非常宁静。附近没有其他人，有的只是小虫的弹奏。
“进文科班后的第一次月考，你是第一名。”沙志靠着双杠说。
“你已经写给我了。”柳叶兰嘴上说着，但脸上明显难掩心中的欣喜。
“那次考试你是全班第一，我当时不太服气。一直以来我自认为语文成绩不错，那次考试因为语文成绩比你低了不少，排名到后面去了。如果当时拿到与你一样的语文成绩，我就会是全班第一。”
“不对，没有那么多‘如果’！假如有那么多‘如果’，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第一了。但是，我记得那次考试，很多人的作文拿了鸭蛋，你不会也是一个吧？”
“鸭蛋倒没有。当时我很不服气，语文老师竟然给我那么一点分！”沙志故意气鼓鼓地说。
进文科班后的第一次月考，给沙志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全班同学中有一大半人的作文得了鸭蛋，当时语文老师给了同学们一个大大的下马威。郭家宝倒是在那次考试中作文拿了满分，但也只是与身边这位女生并列。
“看来有人确实记得那次考试。”柳叶兰双臂撑着双杠，双腿一并跳上去，分开双腿坐在了上面。
“当然，谁不想拿第一名？可惜啊，机会被你抢走了！”沙志走到双杠侧面，看着坐在上面的女生。
“可惜什么，可惜第一名那时不在你身边！”柳叶兰微笑着仰头望向天空。
“我现在高兴也不晚吧？”
柳叶兰从双杠上跳下来，倚着双杠，故意“哼”了一声，又抬头望向那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