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郭家宝和成心俊走到梧桐路上时,发现一群同年级的学生正急匆匆地穿过一食堂赶过来,张星杰和卢杰勇也在其中。
走在最前面的理五班学生齐余兵冲着二人大喊:“赶紧去宿舍,高一的一帮小崽子想欺负我们高三的,什么东东,竟然想造反!”张星杰和卢杰勇也跟着连连打招呼。
成心俊问:“什么情况?”
齐余兵边走边说:“还什么情况,赶快走!”
他与一群人只是瞟了一眼二人,继续匆匆朝前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成心俊伸手拉住走在边上的赵青:“你小子,急什么?”
理一班的赵青是成心俊的初中同学,停下来扫了一眼已经快步走过去的齐余兵等人,说:“一帮高一学生冲到理五班宿舍抓人,被他们宿舍的同学给挡了回去。但那帮小家伙放话出来还会继续来要人,齐余兵被他们宿舍的同学紧急派回教学楼叫人支援。”
郭家宝问:“抓谁?”
赵青说:“赖华。”
“那小子!”郭家宝看看二人说,“我看他一直是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但怎么会被一帮高一学生冲到宿舍里去抓人?肯定干了什么好事!”
赵青说:“不清楚。刚才正站在三楼走廊上与几个人闲聊,被齐余兵他们拉了过来。赖华那小子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毕竟是我们高三的,要是被高一那帮小家伙给抓走,我们高三大师兄的面子往哪里搁?所以,齐余兵一招呼,一帮人跟着赶过来了。”
成心俊夸道:“你这高三大师兄的荣誉感很强嘛!”
“当然,这还用说,”赵青瞅瞅二人说,“既然这样,一起走吧!”
“好嘞,走吧!”没等成心俊开口,郭家宝回应道。
三人于是跟着一帮人的背影向宿舍楼方向奔去。
男生宿舍楼区的围墙里面有两栋两层的水泥楼,两栋楼相距很近,中间只有大约三四米。
从梧桐路边的大铁门走进去,右边的一栋,距离大铁门与旁边的围墙大概四五米,高二学生住在楼下,高三学生住在楼上。
左边一栋,虽然也是两层但长度只有右边一栋的一半左右,高一学生住在里面。
左边这栋与大铁门边的围墙之间,是那座供应附近学生用水的水塔。水塔下面,同围墙北面一样也搭着一个铁皮棚。铁皮棚往南快搭到大铁门处,下面算是一个小广场。
这时大铁门里面早已经聚满了学生,根本无法分辨是哪个年级的,但靠近左边的多半是高一学生,靠近右边的多半是高二高三学生。
右边那栋楼外墙上通向二楼的楼梯上也差不多站满了人,都是高三学生。
楼梯下面靠着围墙的方向也站着很多人,则多半是高二学生,当然也有一些高三学生、复读班学生混杂在里面。
虽然站在大铁门处的学生挤在一起分不出年级,但是左边那栋楼一楼屋檐下的学生与右边楼梯上的学生之间,已经空出了一大块场地。两边的人隔着大约六七米的样子正紧张地对峙。
一个长得有点粗壮的家伙站在左边那群人的最前面,手中挥动着一根大概三米来长的皮鞭,不时在空中发出“啪啪”的声响,似乎在威吓着对面的师兄们,不管是高二的二师兄、高三的大师兄还是更“高”的师兄。
作为大师兄的郭家宝、成心俊、赵青自然不会被宿舍楼区里的一条皮鞭吓倒,但挤在大铁门处的人实在太多,三人只好先站在人群中观察事态发展。
突然,站在他们右前方不远处的张松云和侯毅飞合力向楼梯方向挤过去,三人中最靠右的赵青扭头向成心俊、郭家宝示意了一下后,也跟着发力向张松云和侯毅飞身边靠过去。
不知道是被踩着了脚还是什么原因,赵青边挤边扭头对附近一个不知道哪个年级的学生呵斥道:“看什么看!”
成心俊与郭家宝与赵青是一同赶来的同伴,自然是赶紧挤过去以备万一。
那个被呵斥的学生没有吭声,转身挤到后面去了。
一行人陆续挤出人群,快步走向楼梯。郭家宝因为最后一个挤出来,楼梯上又站了很多人,当到达楼梯底下时正犹豫该不该再站上去时,站在楼梯上部的齐余兵伸手大声喊道:“下面的兄弟,注意啦!”
就在齐余兵发出喊声之时,郭家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啪”的一声皮鞭响,赶紧回头转身。
原来那个长得很粗壮的家伙正一手握着皮鞭,一手指着他叫道:“郭家宝,你过来!”
右边这栋楼的二楼墙上对着左边广场的地方有一盏大瓦数的路灯。在明亮的路灯光下,郭家宝紧张地看着手拿皮鞭的家伙停住脚步,停在了靠近两栋楼中间线的地方。
现场所有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二人相距只有五六米,但郭家宝并不认识对面那个家伙,也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莫名其妙地被对方点名后只好握紧了一双拳头。
虽然随身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虽然面对着一条不时发出“啪啪”声响的皮鞭,但对方终究是一个师弟。
面对一个师弟,身为渔民后代的他绝不能示弱,而且他一下子似乎成了高三大师兄们的脸面,更不能示弱。
尽管没有武器,但他还有一双拳头,热血开始在他身体中激荡。
不等郭家宝开口,粗壮的师弟大声说:“你嫂子是我堂姐,我是建湖村的。”
建湖村在建新村旁,郭家宝嫂子正是那里人。对面的师弟说得没错,但是郭家宝还是有点迟疑,犹豫着瞟了一眼身旁的成心俊。
成心俊以前算不上是个胆大的人,但自被封为大侠之后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此时紧紧站在郭家宝身旁,望着前方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嫂子叫牛小芬对不对?前年你哥哥郭家树结婚迎亲时,我们见过。”粗壮的师弟说。
对方的话说到这里,郭家宝再无迟疑,一步一步走向对面的师弟,走了大概两米后停下脚步问:“你认识我?”
去年正月间他哥结婚,他与一帮亲戚一起到建湖村去迎亲,嫂子的一帮娘家人折腾得很厉害,很晚才被同意发亲。
当时为了赶吉时良辰,带队的大舅在那里四处作揖,差不多要求爷爷告奶奶了。
嫂子娘家的亲戚很多在现场,正因为人多郭家宝根本想不起来曾经见过对方。
“你不认识我,但我记得你。”对面的师弟说,“你别掺乎。本来是你们高三的一个家伙到我们高一来偷东西,差点被我们抓住。我们追过去,但是他们护短,还有人放话说要打我们,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说完手中长鞭一抖,空中又“啪”地发出一声响。
“你在高一?”郭家宝问。虽然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师弟,但对方肯定与他有姻亲关系。
另外,先前听到是赖华引起的冲突,现在再听对面的师弟一说,已经大致明白是什么情况。
不用说肯定是赖华去高一宿舍中偷东西被发现了,跑回自己宿舍后被他们理五班的同学保护了起来。但双方言语不合互相找人帮忙,事情于是越闹越大。
既然明白了是什么情况,他也就稍微放下心来。可既然已经站在了大瓦数路灯明亮的灯光下,作为大师兄的他有义务消弭眼前的纷争。
“这学期插班进来的。知道你在高三,但没有去找你。”师弟说。虽然现场形势依然紧张,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你叫什么?”
“我叫牛治平,高一……”
还没等对面的师弟说完,牛治平身后突然有人开始大喊:“兄弟们,我们冲过去!”
郭家宝身后的高三学生则有人高喊:“谁敢过来!”
赵青在郭家宝身后低声叫道:“快回来!”
本来已经安静下来了的现场立刻又开始喧哗起来。
尽管高一学生是小师弟,但很多人的年龄并不比高三学生小,而且高三学生在现场的人数明显没有高一学生多。因此,想闹事的那些高一小师弟根本不害怕对面的高三大师兄。
“你先到一边去,别掺乎!”牛治平说完退了几步,退到后面的人群前,跟着开始盘手中长长的皮鞭。
他身后人群中的一些家伙开始发出“嗬嗬”声,似乎只要牛治平准备好,他们立马就会冲向对面的楼梯。
楼梯上的高三大师兄们也开始大声叫嚷,一时间人声鼎沸,大战一触即发,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明显的火药味。
已经站在对峙中心的郭家宝该怎么办?
作为大师兄,他怎么可能退到一边,站到一旁?
对面看来有些鲁莽的牛治平把他单独拉到了舞台中央,以为可以保证他这个姻亲的安全,但那还是热血的郭家宝吗?
虽然不能对一触即发的双方发号施令,但他还是准备大声呼唤,制止一场即将爆发的大战。
“牛治平,”郭家宝大声叫道,“对面的同学……”
“住手!”铁门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一脸黑黑的公鸭嗓从外面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年轻的体育老师李老师和几名学生。
先前拥挤在铁门处的人群仿佛大堤崩塌一般,在公鸭嗓身前迅速溃散。根本不用公鸭嗓挤进挤出人群,顷刻间在他面前空出了一片地方。
公鸭嗓双眼怒睁,冲着现场大声喊道:“所有的学生,马上给我离开,马上回宿舍!”
李老师也跟着在旁边大声招呼。尽管李老师是一名体育老师,但毕竟年轻,可公鸭嗓完全不一样,气场也完全不一样。
公鸭嗓的威信可不是一天两天建立起来的,也根本不是一年两年建立起来的,而是在对前面很多届学生的威压与日常监督中“杀”出来的。
公鸭嗓怒目圆睁,用力挥动着一双有力的胳膊,气势如虹。
在他威严的目光与有力的胳膊下,一触即发的大战转眼烟消云散,现场聚集的学生快速鸟兽散。
自听到公鸭嗓的声音,郭家宝已经第一时间向左边的人群中靠过去,跟着向大铁门外冲出去。不管如何,他可不想被抓个典型,不管是个什么样的典型。
既然公鸭嗓来了,不管是怎么来的,现场肯定不会再有什么故事,他也不用再凑热闹。
至于站在路灯光下,与手拿长长皮鞭咄咄逼人的牛治平对峙的情形,像一场梦一样彻底消失了。
当时他还想力挽狂澜,希望能像武侠小说中的大侠一样,化争端于无形。
但是他没有做到,也不可能做到。
他做不了大侠。即使当日所谓的白衣七侠身份也因为与兰江秀打球而错过,心下禁不住还是有些许遗憾。
不过独自空手面对手拿皮鞭“啪啪”作响的牛治平时,他临危不乱,一定有古之名将风范。
谁呢,是一骑白马白袍浴血长坂坡的常山赵子龙,还是一声大吼喝断水倒流的张飞张翼德?
张飞是个大胡子,他没有大胡子,他自然是那白马白袍的常山赵子龙!
什么白衣七侠,他郭家宝有名将风范!
想到这里,心中顿时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