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话,杜星寒也曾对自己的母亲说过,那是对她老人家的安慰,亦是他为自己坚定信心。
此时的苏魁罡又何尝不是如此?
杜星寒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若说这天下还有谁对待苏天乙的真心能同他相提并论,那便非眼前的女子莫属了。
“郡主一定不在里面,是我失了方寸。”杜星寒终于将目光从大火收回,看向苏魁罡,道,“薛成不计代价将郡主带走再仔仔细细地藏起来,绝不是为了让她在此处送命的。
他们这么做或许只是为了制造机会趁乱出城。
或许是计划临时出现了什么变故。
总之,在情况未明之前,我们决不能自乱阵脚,否则,营救郡主之事就更加困难了。”
苏魁罡见他恢复了那副万事胸有成竹的做派,微微松了口气,又开始担心起了苏天乙:“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万事无绝对。
苏天乙的确够聪明,可她是半点功夫都不会,就怕对方简单粗暴,根本不给她发挥的机会。
再说薛成那厮在金吾卫待了多少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苏天乙若想耍点什么小聪明,恐怕还没施展就被看穿了。
他或许并不想伤苏天乙性命,可若是他们旨在效仿当年……苏家丢了一个苏咸池已是元气大伤,如今该如何承受再丢一个苏天乙?”
苏魁罡所说也正是杜星寒最担忧的。
当年失踪的苏咸池,一直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尽管想尽了一切办法,动用了大量人力,仍然连她是生是死都无从得知。
杜星寒要苏天乙活着,但得是在他身边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好活着,而不是被束缚在大顺皇帝的势力也有所不及的角落,过着不知什么样的日子。
其实他和苏魁罡都明白,这样大的火,只要不是想在这里将人毁尸灭迹,苏天乙便绝不可能还在此处。
无论是她自己逃走了,还是对方将她转移了,总之就是人不在这儿了。
杜星寒当即吩咐杜平带人在方圆二十里的范围之内搜寻。
他考虑过,若是薛成自己,这范围内很可能根本找不到人。
可带着苏天乙就大不一样了。
为了能快些走,就得选择骑马或是乘坐马车。
但无论是这两者之中的哪一样,都难免招摇,太容易给苏天乙机会留下线索暗号之类,也太容易被人发现。
当然,也并非绝对不可能,若是对方给苏天乙下点蒙汗药之类的,再给她易容乔装,或许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但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是不可能骑马的,与人共骑也不成。
坐马车还行。
但自从苏天乙失踪后,京城内外的排查之严格,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即便是在大街上,无论是马车、牛车还是驴车,只要是带顶棚能藏人的,哪怕是婚嫁的轿子,出殡的棺材,都得里里外外检查个两三遍才能放行。
想要出城更是难上加难。
但凡有那么一丢丢的可疑,就会立时被团团围住,接着便是宫中各个好手的精细检查辨认,什么乔装改扮,都将无所遁形。
杜星寒分析,对方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任由先前的努力随时可能落得一场空。
毕竟事关苏天乙的安危,皇帝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杜星寒断定,他们即便是要转移,所选之处也必不会太远,以免被发现盘查,增加暴露的几率。
而他和苏魁罡一起等着灭火后的结果。
“话说这灭火队现在的装备还是经过苏家改良的,比最早的那些水桶、水盆的不知好用了多少。”
等待的时间,苏魁罡起了个话头。
她觉得总要说点什么分散下注意力,才不至于总是胡思乱想。
“是啊,苏家的建树实在是太多了,不知触动了多少人的利益,惹红了多少人的眼。”杜星寒接话道,“苏家的郡主们都很了不起,总是敢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朝堂之敌。
即便再艰难也从未有半点退缩,更别说放弃了。
将军更是身先士卒,率领手下将士于战场厮杀,杀敌无数才换来大顺的祥和安宁。
苏家人,个个都是女中豪杰,盖世之才。”
“如果可以的话,没人愿意做孤独的大英雄。
苏天乙的性子最是怠惰惫懒,她人生的最大理想就是做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不求上进,只管游山玩水吃吃喝喝。
谁能想到连吃西瓜吐籽都嫌麻烦的人,竟然要每天同那么多老狐狸、人精周旋,斗智斗勇。
她做得那样好,几乎拼尽了全力,结果用脑过度还落下个头风的毛病。”苏魁罡说着,苦笑一声,“什么名曰天乙者,其神最尊贵,当真最尊贵需要受这样的累吃这样的苦吗?
每向前走一步,都何其艰难,她容易吗?
苏咸池算是看得最明白,也活得最恣意的。
可我妹妹呢?
她就连喜欢一个人都只能偷偷地放在心底,不敢叫旁人察觉知晓。好心好意救了那么多可怜的小男孩儿,结果还要被人造谣是性喜少年的放荡女子。
她为了保护那些孩子们的身世不被泄露还不能为自己辩解。
真他娘的憋屈!
当苏家人有什么好?
他们只觉得苏家人享福,却根本不知道苏家人的不易。
除了吃穿用度好一些,简直比当牛做马还累,真不明白这又什么好羡慕的?”
“将军方才说,郡主已有心仪之人了是吗?”杜星寒看似不经意地发问,却令人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与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