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破庙里,夏楚楚还不知道将军府发生的事情,环顾一周后,却是不曾看到王淑慧与夏博森的身影。
“婶娘……”夏楚楚看向正在喂杨丽华喝粥的张淼,小声问道,“您可见过母亲与哥哥?”
“哦,二嫂啊……”张淼应了一声,“不知道啊,今个儿早起,用完早膳后,三爷与博旭便去城中寻宅子了,我和可可则是一直照顾着老夫人,至于二嫂与博森,不曾见过,许是在其他房间休息吧!”
“其他房间没有,我方才都去看过了。”夏楚楚皱了皱眉,只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整个破庙里,除了咱们目前住的西屋,其他房间都是一些老乞丐,如今哥哥病重,母亲断是不会带着哥哥去其他房间的。明明吃饭时还见着人了,怎得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楚楚,你莫要着急。”张淼心平气和地劝道,“如今博森身上有伤,饶是二嫂带着博森出门,怕也是走不远,许是去街上瞧郎中了,你且等等,婶娘收拾好老夫人便与你一同去街上寻寻。”
“楚楚姐姐,母亲说的有道理,二婶向来有头脑,断是不会做出格之事。”一旁帮杨丽华整理衣襟的夏可可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夏楚楚轻声劝慰道。
“唔唔唔——”
杨丽华一双浑浊的眸子里布满泪水,抬着手朝着夏楚楚咿咿呀呀着,似是想要说些什么。自夏维斩首后,杨丽华的身体便每况愈下,期间寻了大夫,开了药,稍稍有了些好转,却是没想到那日看到夏博森那般模样后,杨丽华整个人又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杨丽华竟是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了,唯有双手还能慢慢举起,但也只是挪动一点,便不再受控制。至于开口说话,可谓是难上加难,除了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便也说不出其他话。整日里除了以泪洗面,便是发发脾气。但张淼似是很有耐心,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这个老太太,期间,更是寻了许多郎中来为杨丽华瞧病,终是效果不大。一生要强的老太太杨丽华瘫痪了。
如今夏家这妾室一支,端凭着三房一家了。
夏楚楚看着瘫痪的杨丽华,眸色不禁沉了沉,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鸷,不过片刻,稍纵即逝。
“老夫人……如今我们要出去一下,二嫂带着博森去看病了,她一个人定是照顾不好的,我们且去瞧瞧,待回来后再看你,你乖乖听话,莫要闹脾气……”张淼语气极轻,抬手捋着杨丽华鬓边的碎发,随即笑了笑,便转身与夏楚楚夏可可一同离去。
杨丽华微微侧目,目光落在张淼与夏可可身上,眼底的泪水更甚了,她也没想到一生要强的自己竟会落得如此地步,更是没想到往日里备受自己苛待的三房竟是对自己如此上心。
“淼……淼……”
“可……可……”
杨丽华张着嘴巴,发出了两道声音,嘴角微微上扬,眼底的泪珠却是制止不住!
……
————
张淼,夏可可,夏楚楚三人刚走到院子里,便看到东侧厢房的两名小乞丐走了回来。
夏楚楚下意识地抬手捂了捂口鼻,落在两名小乞丐身上的目光满是嫌弃。似乎并未意识到,此时的自己与这小乞丐无异,甚至于,还不如这两名小乞丐……
“今个儿可是看了一出大戏啊……”个子较高的乞丐笑着说道,“也不知哪里来的两个疯子,闹事竟是闹到将军府去,那将军府是什么地方,岂是寻常百姓可以撒野的地方?更何况,如今那大将军的嫡女又是大理寺少卿,这前途无量啊!”
“是啊,只是当时离得远,没能目睹闹事者的容颜。真真是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胆魄!”一旁的矮个子乞丐轻轻叹了口气,“你说这世道也是不公平,有人住着大宅子,身居高位,亦有人衣衫褴褛,苟活世间。”
“哎呦,小弟哦,我说你就别感慨了?”高个子乞丐轻声劝慰道,“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忘啦,将军府门口的闹事者,可是被那大理寺卿一剑刺死了!可惜我们没看到,不过听离得近的人说,那疯妇竟是直接挟持了大将军的嫡女,也就是夏大人,这才有了大理寺卿大开杀戒,啧啧啧,这身居高位也未必是好事,毕竟又有谁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呢!”
“算了,算了,别提这事了,我们不过看个热闹。”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旁的张淼三人自是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虽然这里是个破庙,但住在这里的并不只是他们夏家的人,还有更多的流浪者,乞丐住在这里。
“这位小哥,方才听您二位说有人去将军府闹事,请问这闹事的是何人?”夏楚楚快步上前,挡在两位乞丐面前,小声地询问道,心底却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啊,我们离得太远,只看了个热闹,你要想知道就去城里打听呗!”矮个子乞丐漫不经心地说着。
“哎呦,你给她说这些做什么,她能知道说的是谁啊……快走吧,都快饿死了,今天,我们可是讨到了鸡腿呢……”高个子乞丐拉了矮个子乞丐一把,两人绕过夏楚楚,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夏楚楚听着小乞丐的话,不由得怔在原地,尤其是小乞丐方才的语气,话里话外都是在鄙夷自己。
夏楚楚只觉得委屈万分,目光流转之际,却是看到不远处的张淼和夏可可,随即挺了挺胸脯,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样。这么多年来,夏家三房一直被他们二房踩在脚下,如今,陪在她身侧的,竟然只有三房的人。即便如此,夏楚楚亦不觉得三房就比自己高贵,毕竟,她夏楚楚是要做六皇子妃的!
“楚楚,要不我们就去将军府看看吧!”张淼看向夏楚楚,笑着说道,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端倪。
“好。”
夏楚楚应了一声,一行三人便朝着城中走去。
一路走来,百姓都在议论今日将军府外发生的事。
“这位小哥,我想请问您一下,今日在将军府外闹事的究竟是何人?”夏楚楚拦住一名路人,笑着问道,同时还从怀里摸出一只玉镯子,不动声色地塞进了那人的手中。
路人掂了掂手里的玉镯子,也瞬间来了兴致,笑着问道,“姑娘想听?”
“是。烦请小哥说的细致一些……”夏楚楚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心跳逐渐加速,好似这路人接下来的话会让她越发害怕一般。
“今个儿早起,一名妇人带着一名受伤的男子,直接跑去将军府外闹事,非说什么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夏大人滥用私刑,草菅人命……”
“就在那妇人袭击夏大人时,只见一高大身影从天而降,直接将妇人踹倒在地,也正在这时,不知那妇人是发了什么疯,竟是拿着木簪,直接刺向夏大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大理寺卿游乐大人长剑一挥,直接刺死了妇人……”
“那一剑,可是相当的漂亮……”
“你说什么?那妇人死了?”夏楚楚一把扣在路人的肩膀处,扯着嗓子喊道。
“你别这么激动……这欲袭击朝廷命官不刺死她,还真由着她杀死夏大人吗?”路人看着突然暴躁的夏楚楚不禁皱了皱眉,一把打掉夏楚楚的胳膊,冷哼一声,“神经病……”
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夏楚楚站立不稳,整个人瘫软在地,眼底陡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夏清禾!”
“我势必要亲手杀了你!”
说话间,夏楚楚便起身快速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跑去。
一旁的张淼与夏可可自是听到了方才路人的话,心中也有了大概的猜测,想必定是王淑慧带着夏博森,来将军府闹事,所以自己才被刺死。
可是,王淑慧为什么来将军府闹事?又为什么要带着夏博森一同前来?
“母亲……你说,有没有可能,博森哥哥变成这副模样就是夏清禾害的?”夏可可试探性的问道,脑海中却是不时地闪过夏清禾清秀的小脸儿。
尤其是那双眸子,深邃,阴冷,淡漠,无情,好似世间万物她都不在乎一般!
“夏清禾……”张淼轻声呢喃道,“她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母亲,我总觉得夏清禾不简单。”
夏可可平静地开口道。
“可可,先勿要想太多,当务之急,是眼下的事情。宫中迟迟不下旨,夏楚楚的身份一时亦是无法确定,我们还需得继续忍耐,若闹事之人真是王淑慧与夏博森,这对于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张淼眸色沉了沉,“如今夏维已死,夏博森那破败的身子八成是废了,定是掀不起什么风浪!至于那个老东西,如今生活都需要人伺候,不过是将死之人,无需介怀。这么多年都忍了,在这最后关头更是不能松懈。”
“可可啊,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行差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张淼抬手拍了拍夏可可的手背,看着夏可可目光更是沉了沉。随即快步跑开,扯着嗓子喊道,“楚楚,楚楚,你莫要冲动……”
夏可可看着张淼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光亮,最初时,夏可可还埋怨张淼的忍气吞声,不作为。如今看来,自己的母亲亦是个厉害角色。忍了这么多年,也该轮到他们三房扬眉吐气了。
夏可可平复了一下情绪,露出一抹慌张的神色,亦是边跑边喊,
“楚楚姐姐,楚楚姐姐,你莫要冲动,等等我们,等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