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一片诡异的寂静。
夏楚楚坐在梳妆台前,就这样素面朝天地看着面前饮茶的少女。
少女衣着鲜艳,面色淡然,五官姣好,慢慢悠悠地品茶。
良久过后,终是夏楚楚率先开口,
“那百两黄金交给祖母了,已经入库了。”
夏楚楚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夏清禾的脸色,漆黑的眼底似是透着挑衅,大有一种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嚣张气焰。
夏清禾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即一个用力,只听“啪”的一声,那只精巧的茶杯瞬间被少女捏得粉碎。
“啊——”
夏楚楚被这突如其来的刺耳的声音给吓到,赶忙抬手捂住耳朵,小脸儿上满是慌张,
“夏……”
夏楚楚停顿了一下,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不妥,稍稍平缓一番,柔声问道,
“长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哎呀,手劲儿太大了,竟是把茶杯都捏碎了!”夏清禾一副漠然的姿态,随即将捏碎的茶杯放在桌面上,抬眸对上夏楚楚清亮的眸子,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楚楚呀,那百两黄金可是长公主赏给我的,就这样不过我的手就直接进了库房,被外人听了去,岂不是说这将军府苛待嫡女?”
“更何况,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一定会说我们将军府无视皇恩,不将长公主的赏赐放在心上,我自是不怕什么,毕竟大将军战功显赫,只是啊,这二叔和三叔,不过是朝中平平无奇的小文官,若真是惹得长公主不高兴了,怕是在朝中的日子不好过啊!”
夏清禾笑了笑,重新拿起一只茶杯,为自己再次续满了茶水,清亮的眸子落在夏楚楚的身上,淡漠的眼底荡起浅浅的笑意。
夏楚楚看着夏清禾这般笑容,耳畔却是回响着方才夏清禾说过的话,这个小贱人,何时如此能说会道了?
“你,你休要拿长公主来压我。”
夏楚楚的语气有些迟疑,“如今府上执掌中馈之人是祖母,祖母是当家主母,府上的银两进进出出,自是要告知祖母的。”
“呵呵——”
夏清禾再一次笑了笑,端起茶杯递到鼻尖轻轻嗅了嗅,随即慢慢抿了一口,
“庶妹,你说的这些长姐都明白,只是,这毕竟是长公主赏赐给我的东西,如果真的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充了府银,当真是合适吗?”
“待明个儿早起,庶妹还是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知祖母吧,那百两黄金终是我大房的东西。”
“啧——”
夏清禾突然停顿了一下,话锋陡然一转,随即慢慢起身,朝着夏楚楚走去。
夏楚楚看着突然靠近的少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往后仰了仰,却终是避无可避。
“你……你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啊?”
夏清禾一副无辜的模样,随即慢慢俯身,一只手撑在夏楚楚身侧,另一只手贴在夏楚楚的唇畔,随即凑到夏楚楚耳边,小声说道,“庶妹,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俊美的女子,素面朝天,清纯可爱,犹如是天仙下凡,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庶妹啊,早点休息,别忘了嫡姐交代给你的事情哦。”
夏清禾特意咬重“庶妹”,“嫡姐”几个字眼,随即便转身离开。
夏楚楚看着离去的少女,不由得松了口气,片刻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似是被这个小贱人给威胁了!
“混蛋!混蛋!”
“夏清禾,你这个小贱人……”
“你凭什么支配我……”
“百两黄金,你这辈子都别想要回去!”
“这将军府,是我的地盘,你休要踩到我的头上!”
“啊——”
“噼里啪啦轰——”
“砰砰砰——”
随着女人的怒吼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掀翻在地一般。
“来人,把这套茶具给我扔出去……”
“还有这桌子,这椅子,统统扔出去……”
“啊……”
寂静的深夜里,牡丹园内却是格外的热闹。
夏清禾与纸鸢此时已经离开牡丹园,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但方才夏楚楚的动静,两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小姐……”
“二小姐好像生气了……”
纸鸢看了一眼身侧的夏清禾,小声说道。
“哦,气大伤身,庶妹自己想不开,怪不了别人。”夏清禾语气淡然,没有一丝感情。
“可是,小姐,若是老妇人知道了……怕是会……更生气……”
纸鸢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她跟随小姐回京不过几日,却是看得出来,将军府上上下下并不欢迎她们的到来。虽然纸鸢心有不甘,却终是无可奈何!
“祖母岁数大了,气大伤身,她老人家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夏清禾笑了笑,“走快些吧,今个儿劳累了一天,着实乏了。”
是啊,重生回来的第一天不仅参加了赏菊宴,更是拜访了她亲爱的庶妹,怎么会不累呢?
夏楚楚,希望明日你能将事情搞得严重些,有多委屈就说多委屈,毕竟受了这样的气,总得撒出去不是?
夜色渐深,虫鸣鸟叫。
夏清禾回到自己的拂柳园后,简单收拾一番便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夏清禾似是又回到了那个四角高楼,在那里,她空有一身功夫,却终是无法挣脱束缚。
从君行登基,到封后大典,她以为他们会其乐融融,琴瑟和鸣。
可是封后第三天,君行便纳了妃子,她的庶妹,夏楚楚,晋封为皇贵妃,位份仅比皇后低一级。
犹记得君行说,“清禾,朕是怕你孤单,楚楚是你妹妹,如此也有个照应!”
夏清禾虽心有不愿,却也是笑着接受了。
后来啊,君行甚少来看她。
无数个漫长且孤寂的夜晚,夏清禾都是在读书中度过的。
也不知何时,她突然觉得身体变得越发差劲,寻了太医,却也是无果。
再后来,在那个冬天,君行登基不满一年的那个冬天,夏将军夏雍通敌叛国一事被揭穿了,她冒着大雪去求见君行,可是没有人见她。
夏清禾至今都记得,那天的风很硬,那天的雪很大。
她跪在养心殿外,额头都磕破了,也不曾见到君行。
反而是夏楚楚,一身明黄色凤袍,扭着婀娜的身姿入了养心殿。
夏雍的罪名成立了,将军府阖府上下尽数被斩首。
可她的二叔夏维,三叔夏修,却因举报有功,不仅没有收到惩罚,更是加官进爵。
她被禁足在翊坤宫。
那天的天气很好,夏楚楚来见她了,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
她夏清禾不过是君行上位的工具人,将军府不过是君行手里的利器,如今没了利用价值,便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她死了。
夏清禾死了。
皇后娘娘死了。
临死之前,夏清禾只是笑着诅咒,
“夏楚楚,你那么喜欢君行,我就祝福你们,一生一世,不得相守,生生世世,不得相爱,永生永世,不得相见。有情却无意,有意却无终。”
但,不知为何,夏清禾的记忆似是有些缺失,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场面,但她依稀记得,对一名男人,说过一句,谢谢!
睡梦中的夏清禾翻了翻身子,低语了几句,
“君行,这一次,我一定亲手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