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心里是排斥这桩婚事的。
他知晓玉歧的用意,听到赐婚对象是将军府的嫡女沐倾瑶,他心里竟生出惋惜之情。
若沐倾瑶真嫁过来,自己也不会冷待她。
既然入了嗜血宫,那二人就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意外得知自己迎娶的对象并非是那将军府的小姐,月下相见让他对那女子久久难忘。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郡天言对她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花若怜有自己的想法,在充满阴谋的生活中时刻保持着清醒。
虽不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可在她身上郡天言却看到一种韧劲。
面对外来的威胁,花若怜时刻保持冷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从给墨风下毒再到苏叶之死的这个过程。
从头到尾,花若怜面上都带着波澜不惊的表情。
像是经历过大风浪,不知不觉中自己竟对她心生爱意。
想到这些,郡天言在心中无奈一笑。
自己怎么也没想到被迫成的婚,反倒他成为先动心的那个人了。
“你也知道你是我夫君,怎么我还说不得你了?”
花若怜眼带笑意打趣着他,自己知道郡天言这张嘴会说漂亮话。
既如此,自己调侃他几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倒不是,不过我刚才说见了夫人我便心生欢喜。”
“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那夫人心里如何想的呢?”
“我们成婚也有一段时日,夫人见了我是否心生欢喜呢?”
望着花若怜的眼睛郡天言旁敲侧击的问道,他很想知道自己夫人现在的真实想法。
他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问出这些话。
想来他也是江湖响当当的嗜血宫主,面对自家夫人问问题都要变得小心翼翼。
瞧着沉默的她,郡天言心里更紧张了。
他也怕害怕说出来的答案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样。
他更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在这段相处的时日只有自己动了情。
“宫主是想听实话吗?”
花若怜神色自若的倚靠在郡天言的肩膀上。
感受到肩上的重量,郡天言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手。
半晌,却听花若怜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应当…是不讨厌你的。”
一句话让郡天言的心猛跳个不停。他调整了自己局促的呼吸。
紧握的双手也慢慢舒展开,低沉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不讨厌的话,是否有一点点喜欢?”
他说这句话像是在试探花若怜内心的想法。
听到她说不讨厌自己,郡天言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
“嗯,是有一点喜欢。”
花若怜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最开始来到嗜血宫并没有想着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
自己原本持有的想法是二人相敬如宾,让自己平安度过此生便好。
可若说一点也不动心,那便是假的。
人非草木,自己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虽然对郡天言心存一些疑虑,但花若怜也不愿意糟践他的真心。
“有夫人这句话,我会更努力的。”
郡天言耳根微微发红,语气中的温柔让人感到安心。
“努力?努力什么?”
“努力让夫人完全信任我。”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听到旁边男人的回答花若怜轻笑出声。
“好,我等着。”
反正时日还长,自己并非恋爱脑。
若是因为他一个承诺就放下戒备那才不像她自己呢!
马车行驶到一处颇有气势的府邸前,朱漆大门上方悬着“将军府”的匾额。
将军府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
全副武装的士兵守在门两侧,马车刚停下便见府中的小厮搬出杌凳迎接二人的到来。
花若怜与郡天言刚下马车便见两人从将军府走出来。
其中一人自己是认得的,是曾经帮助过自己的长禾。
在他身侧还有一名少女,仔细看去完全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莫非他与沐倾瑶还未离开洛川城?
花若怜狐疑地看着那名少女,在将军府中自己没见过这个人。
“见过郡宫主,见过小姐!”
今日的长禾一袭烟墨色长衫,镂空雕花的银制发冠束着发,他寸步不离的跟在这名少女身后。
“将军知晓今日是小姐的回门日,特地让长禾在将军府的门口等待。”
“今日府中的厨子是从清言酒楼请来的。”
“他做菜的味道极好,都是小姐平日里爱吃的。”
“你有心了,长禾。”
长河将几人领进门,巧墨看着他身边的人心里的疑惑也更多了。
那少女穿着一袭木槿紫的长裙,那张小脸未施粉黛。
发上仅带着带一只银质蝴蝶雀尾步摇,不知怎么她总觉得那少女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一路上那少女都没开口说话,花若怜眼带笑意在长禾的指引下一步步走进将军府。
上次来这里将军府外还有王上的眼线,迫不得已自己是从后门进来的。
这次她以沐倾瑶的身份回来,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进这将军府。
“郡宫主,长禾瞧着您今日心情不错!”
将军府内区域分明,不仅有沐风平日习武的练武场,在葱绿的草丛后还隐藏着一座园林庭院。
这园林庭院是将军府的后花园,抬眼望去却见一座木制拱桥垮于池塘之上。
她曾听沐倾瑶提起过,这是通往后院的唯一道路。
几人从桥上经过,阳光照耀之下,池塘的水面反射着碎金般的光芒。
“你家小姐秉性纯良,平日里可帮了我不少忙。”
“有她在,我每日的心情都不错。”
他不经意间说出这句话,随行的几人听出话语中炫耀的意味,纷纷转过头笑出了声。
“想来也是,我家小姐也是这洛川城中有名的才女。”
“秀外慧中,仪态不凡。”
“宫主娶了我家小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长禾毫不掩饰对沐家小姐的夸耀,听到他如此直白的话花若怜忍不住低下了头。
她知晓长禾说这些话是在维护自己,想来也是在试探郡天言对自己的态度。
“将军此刻正在会客厅等待着小姐和宫主,听到小姐回来将军可高兴了好几天呢!”
“是吗?的确是好久没见父亲了。”
郡天言自然的扶住了她的手,过了桥几人便进了会客厅。
在看到二人进门的那一刻,沐风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老夫的女儿回来了,真好真好!”
“见过父亲大人!”
“见过岳父!”
看着相处融洽的两人,沐风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
早在二人来之前,他就在担心郡天言会不会忽视从将军府嫁出去的大小姐。
外界传言郡天言是一个冷血之人,虽然花若怜是替嫁过去的,可他这心里还是怀着愧疚。
嗜血宫可是龙潭虎穴,想着她在那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如今一看,二人这番举动也不像表面夫妻。
“好,好,今日可要好好与为父说说话。”
“是,父亲大人!”
花若怜温婉一笑优雅的坐在红木镂空雕花椅上。
管家为二人倒好热茶,沐风示意不相干的人先退下。
那少女带着笑退了下去,临走前还特意对上了花若怜的眉眼。
被她这么一看,花若怜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此刻沐风和郡天言正谈着洛川城近日热议的话题。
“茶马集市一到,这洛川城里多是宁远国的人。”
“老夫这些日在朝堂上可听说了一件大事,落秋公主从前线传来捷报。”
“我瞧着王上的意思像是要举办宫宴,庆祝落秋公主战胜归来。”
沐风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位名动天下的大将军。
自己的兵权被玉歧削弱了一半,朝堂上还有宇文塬那家伙与自己对峙着。
他年事已高,落秋公主虽是王室中人,可她的生母出生于将门,从小耳濡目习得一身好本领。
这些年来在圻国边境处为玉歧打了不少胜仗。
这玉落秋还未成亲,近日朝堂上引起了对她的非议。
只怕过些日子,自己又要不得安宁了。
“父亲大人,想来也是王上想借落秋公主战胜一事与周边国建立良好的关系。”
“茶马集市建立这么多年,洛川城中有不少宁远国的人在此地安家立业。”
“怕是放任下去,鱼龙混杂,恐怕会生出祸端。”
沐风长叹一口气,他何尝不知此事的严重性。
可玉歧对自己仍是持有戒备,只怕自己的建议他也不会采纳。
“若是在此刻举办宫宴,王上不会只邀请圻国境内的权贵之人。”
郡天言一句话意味深长,既然玉歧想办宫宴,想必不会只拿玉落秋作为借口。
他的心里一定还有别的打算。
“依你的意思,王上还会宴请其他国家的人?”
沐风放下手中的茶杯,面色变得更加凝重。
这些年来宁远国表面上依附着圻国,可背地里曾多次挑衅和骚扰圻国子民。
郢国始终保持着中立的态度,这么多年也未见过两国的往来。
“小婿的意思是此次宴会王上定会向周边国家发出邀请。”
“不但能拉拢他国,也能为落秋公主庆功,彰显我国强盛的国力。”
郡天言冷静的分析了现在的形势,却见花若怜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夫人,怎么了?”
察觉到她表情的变化,郡天言低声询问着她的情况。
“也没多大事,我只是在想这郢国若是不派人前来赴宴,两国的关系恐怕会更糟糕吧!”
听着他与沐风的谈话,花若怜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她也知晓了当今的形势。
西陵国还在时与郢国就没有往来,如今换了天,不知会是何种模样?
“原来如此,夫人担心的是这。”
“更换朝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此事要看郢君的表态了。”
他温柔的抚上花若怜的手背,示意让她放宽心。
若是真的举办宫宴,自己与夫人恐怕也要前去赴宴。
“倒也是,我不懂这些,想的也不够全面!”
听到她这样说沐风递给长禾一个眼神,长河走到花若怜面前神色自若的开了口。
“小姐,将军给你准备了好多礼物呢!”
“现在长禾带小姐去瞧瞧吧!”
听到这些话花若怜连忙站起了身,她举止优雅的向二人施了一礼。
“父亲大人,夫君,我先去瞧瞧!”
“好,去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
“女儿告退!”
她与巧墨长禾出了会客厅,花若怜看出了沐风的用意。
想必他与郡天言还要商量大事呢!
自己不便在此地久留,还是找些事情做吧!
一路上长禾都很沉默,他将二人带到一间隐秘的院子里。
看到长禾突然停下脚步,花若怜忍不住抬起头打量着这小院。
她记得这是自己与沐倾瑶回将军府住的那间院子,这角落里还种植着好些木槿花。
“小姐,礼物就在房里,请小姐前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