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沐风会做好准备,为了沐倾瑶,也是为了整个将军府。
“若能为将军分忧,也是我此生修来的福分。”
花若怜心里很清楚她利用了沐风爱女之心。
她并非那良善之人,若对自己无利便不会蹚入这滩浑水。
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什么时候回到现实世界还是个未知数。
若没一个身份,她无法在这里立足。
偶然间救下这沐倾瑶,她的出现让自己看到了希望。
人都是自私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若交易成功,她便失去自由。
代替沐倾瑶嫁入嗜血宫,面对未知的前路,她心里是有些不安的。
可转念一想,嗜血宫背后的关系不容小觑。
若能从中探究一二,找到那妇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倾瑶她很好,是我在洛川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
像沐倾瑶这样的人,不该嫁进危险重重的嗜血宫。
况且郡天言名声不怎么好,她这只单纯的小白兔,被人欺负了也不知如何反击。
虽是王上赐婚,可古往今来嫁娶一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被人安排的婚事,郡天言心里会开心吗?
沐倾瑶的病刚好,不能遭受这无妄之灾了。
“可嗜血宫是龙潭虎穴,她万万进不得的。”
听到花若怜的话,沐风低垂下头半晌才问出了一个问题。
“姑娘如何确定所嫁之人是非良人?”
“沐将军,我这人的运气一向不错。”
“于我而言,世间万事万物都要付出代价。”
“我从不回头看,决定的事无人能改变。”
她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心里清楚这些话在沐风心中的份量。
他要的是无怨无悔,无论错对,都不会埋怨整个将军府。
“老夫明白了。”
沐风长舒一口气,心口处的那块石头悄然落地。
“沐将军,您可以派人调查我的身份背景。”
“我无父无母,也非敌国的奸细,更不会对沐小姐造成任何威胁。”
说这些话时,她的视线一直在那张宣纸上。
一束光透过朱红的雕花木窗,宣纸上的“家”字格外显眼。
无人,便不成家。
为人父母,总盼望儿女平安,生活如意。
无论任何时代,子女永远是父母的软肋。
她很明白只有身份干净的人才不会惹事。
眼下的情况,自己的提议对沐风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像他这样的人,早在自己踏进将军府的那刻起,就派人把自己身份背景查清了。
不然,他不会让自己进书房谈判的。
“倘若将军愿意接受这个提议,我现在便与将军签下契约。”
“若做出有害沐府之事,此生不得好死,永世不入轮回路。”
“当然,我也会安分守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嫁入嗜血宫,做他郡天言的夫人。”
她把利害都摆在台面上,沐风在江湖中行走多年,自然知道眼前女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便是豁出这条命,也要保他女儿余生无恙。
“怜姑娘,我与你做这笔交易。”
“嫁娶之日,你便以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出嫁。”
听到沐风的回答,花若怜拿起一旁的纸笔并立下字据。
墨香流入鼻间,行云流水的文字跃然纸上。
字据写好后她亲手递给沐风,瞧着纸上的文字沐风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姑娘,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你救了我的女儿,救了老夫一条命啊!”
沐风眼含热泪望着手中的字据,花若怜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花若怜从未感受过所谓的亲情,可在沐风面前,此刻的她竟有些羡慕沐倾瑶了。
“将军言重了,即日起我便是这将军府的小姐。”
“而这世间再无花若怜。”
二人做了交易,她便舍弃了原本的身份。
她冷静的说出这句话,眼中的坚定让沐风心中一颤。
“怜姑娘,该改口了。”
他面上带着和蔼的笑意,听到此话花若怜微微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沐风这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她慢步上前恭敬向他行了一礼,再抬头时早已换成另一副模样。
“是,父亲大人。”
她称沐风为“父亲”,在自己心里,“阿爹”这个称呼是沐倾瑶才能叫的。
她是顶替了沐倾瑶的身份,可并不代表她要抢走属于沐倾瑶的一切。
“好,好啊。”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女儿,沐家的大小姐,沐倾瑶。”
沐风爽朗一笑将字据收好,瞧着眼前的女子做出了自己的承诺。
“以后需要为父做些什么,尽管开口。”
“若真有那天,女儿定会来府中求父亲。”
两人相视一笑,微风吹起宣纸一角,那个“家”字仿佛活了过来。
与沐风寒暄了几句,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门。
花若怜抬头便见沐倾瑶慌张迎了上来,见她平安无事才长舒一口气。
“阿爹,姐姐,你们这是...”
沐风面上带笑示意一旁的花若怜走过来。
“女儿,今日留在倾瑶的屋中吧!”
“再让后厨做些好菜,等我把事情处理完,用膳时再来陪你们。”
她们偶然结识,花若怜又救沐家于水火之中,应该留些时间让两个姑娘好好说会话。
“是,父亲。”
花若怜乖巧的点点头,送走了沐风,却见沐倾瑶一脸震惊的站在原地。
姐姐叫他…父亲?
“阿爹这是,同...同意了?”
沐倾瑶慌张的拉着花若怜的衣袖,眼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不然呢,我的大小姐。”
“我可是与父亲讲了好久呢!”
花若怜拉过她的手轻轻抚上沐倾瑶的后背。
“沐将军同意了我的提议,你也可以去处理将军的事情了。”
“真的吗?”
“阿爹他同意了,他愿意让你替我嫁去嗜血宫。”
沐倾瑶激动的拉住花若怜的胳膊,她的父亲竟然被姐姐说服了。
“我不骗你,倾瑶。”
在沐倾瑶的心里,沐风是不会同意自己荒唐的想法的。
身为大将军他背负了太多,自己也不可能背着他一走了之。
沐家百十余人口还要生活,想起自己还要投河的事情,沐倾瑶羞愧的低下头。
“我以为,阿爹是不在意我的。”
“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姐姐,若不是今日你救下我,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自己在阿爹心里这么重要。”
她的声音愈发低沉,瞧着她失落的表情花若怜忍不住心疼起来。
“沐家只有我一个孩子,阿娘走后阿爹就没有再续娶。”
“他一手把我带大,生怕我受到一点委屈。”
沐倾瑶说起自己的故事,阿爹待她很用心,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在我小的时候,阿爹为我请来洛川城最好的教书先生,让他教我读书识字。”
“有不少人嘲讽阿爹,说女子读书无用,你教她这些到头来还不是嫁入夫家洗手做羹。”
“每当这个时候,阿爹总会与他们争辩。”
“他会向那些人讲,他自己的女儿,不用旁人说教。”
自古以来,对女子的偏见不在少数。
他们总认为,女子就应待在闺阁专心做女工。
他们要求女子三从四德,要求她们顺从、知礼。
可自己的父亲从不这样想,他只想自己能快乐成长,不活在别人的眼光中。
“现在想起来,我也是太过任性。”
“他如此用心良苦,我还想着要投河自尽,我...”
“姐姐,我真是不孝。”
“阿爹他如此待我,我真是个不孝女。”
沐倾瑶突然哽咽哭出了声,花若怜将她抱在怀中,温柔的安慰在耳边响起。
这沐风不善言辞,很多时候,沐倾瑶都会认为她在自己阿爹心中并不重要。
好在,两人解开了误会。
好在,自己来的不算太晚。
“都过去了,倾瑶。”
“答应我,一定要找到将军哦!”
“我可是为你牺牲太多了呢!”
她打趣的拍了拍沐倾瑶的肩膀,听到花若怜的安慰沐倾瑶擦干了眼泪,言语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是啊,我终于可以去找将军了。”
“姐姐你说,等我找到了将军我们一起去广陵,到时候有满山的木槿花。”
她提起叶长洲说过的广陵,沐倾瑶坚信他还存活于世。
如今的自己不再是将军府的沐倾瑶,她终于可以寻找被掩盖的真相了。
“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啊?”
听到她真诚的邀请,花若怜忍不住在她鼻尖刮了一下。
“才不呢!我可不去打扰你们。”
“到时候只要给我带壶清酒便好。”
她记得广陵一带美酒最出名,若是能尝上一口也不算白来此地一趟。
“别说一壶,就是十壶我也给姐姐带来。”
她的眼睛像清澈的湖水,愉悦的笑容布满整张脸。
花若怜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心里想着出嫁的规矩自然得好好学。
多学一分,对自己的伪装就深了一分。
真正的大小姐在这,何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呢?
那嗜血宫是龙潭虎穴,可她偏要剑走偏锋,去那里面闯上一番看看。
“你这小嘴真甜,趁还有时间,你教我些日常能用到的礼仪规矩。”
“就算嫁过去,我也能应付一二。”
听到花若怜的请求,沐倾瑶二话不说就拉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木窗外微风抚起纱帘,木槿花瓣零碎的落在地板上。
月色悄悄来临,给这个院子抹上一笔浓重的色彩。
二人低声讨论着各种规矩,房间里不时传出嬉笑的声音。
巧墨正站在门外端着茶点,瞧着探出头的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巧墨姑娘有心事?”
来人一拢青衣,玄纹云袖,头发以竹簪束起。
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和罗香,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刀柄雕刻着一片舒展连绵的卷草纹。
他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默默的站在沐倾瑶房门外等待。
“小姐今日的心情好了不少,这会正与那位姑娘说悄悄话呢!”
听到房内传出的笑声,长禾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起来。
“很久没听过小姐的笑声了,这位怜姑娘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长禾只在南苑外看过花若怜几眼,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
沐风让他去调查此人的背景,干净的不像从洛川城生活的人。
只要能让沐倾瑶开心起来,她就是好人。
“她来将军府是有目的的,我担心…”
巧墨欲言又止,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长禾。
“担心什么?”
“难不成是小姐的安危?”
长禾直截了当的道出巧墨心中的想法,闻言小丫头低下头,两只手不安的握在装茶点的篮子上。
“你也知道,小姐心中的人,她挂念了许久。”
“那位姑娘的出现刚好给小姐希望,我只是心里有些担忧罢了。”
她不清楚花若怜与沐风做了什么交易。
二人在书房讨论了许久,就连沐倾瑶也不被允许进入。
“此事莫要再提,她的病刚好,我不希望再出任何差错。”
听到这句话长禾变了脸色,他自然知道沐倾瑶心中所想。
她念的那个人,是这世间不被允许的存在。
“好,我记住了,只是这茶点怎么办?”
“她们聊的正开心,怕是不想被人打扰。”
“你先下去吧!”
话音刚落便见巧墨行了一礼离开了这个院子。
隔着薄薄的窗纱,长禾看到了那个明媚的女子。
不知她们聊到了什么,沐倾瑶抱着那位怜姑娘不肯撒手。
那个笑容很好看,从自己来到将军府后,他就没见过沐倾瑶这般开心过。
长禾在窗外停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嗜血宫
“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
“不过巧墨啊,我现在有点肚子疼。”
想起郡天言那句“我不会害你”,她这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花若怜捂上自己的小腹,面上做出痛苦的表情。
那句话回荡在自己脑海,难不成这郡天言还留着后招对付自己吗?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可不会让那郡天言如愿。
“你就先顶替我一下哈!我待会就回来。”
她把头上的风冠摘了下来,提着宽大的裙摆就往门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