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谦听出时茜话里不客气的调侃,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他决定暂时装傻充愣,装作没有听懂时茜的意思,于是说道:“我们东莞国的落霞郡主确实是死在你们西周振鹭轩驿站这里的。萧提刑,这可是不争的事实啊!”
时茜看着王谦,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没错,这是事实。”
王谦听到时茜如此干脆地承认,心中不禁一喜,觉得自己抓到了对方的把柄,便接着说道:“萧提刑,既然你都承认了这一事实,那你们西周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呢?怎么能如此草率地结案呢?”
时茜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西周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草草结案。我西周圣上特意派遣靖王殿下、辰王殿下以及本官,还有目前不在这里的昆仑老祖一同前来处理落霞郡主这件案子,这足以证明我西周圣上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以及处理此案的诚意。”
说到这里,时茜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靖王殿下,想必你们也都有所耳闻,他可是一战成名,威震天下,其名声和威望无需我在此多言。”
王谦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时茜继续说道:“而辰王殿下,他不仅是我西周圣上的嫡子,更是圣上唯一的儿子,其身份地位之尊崇,不言而喻。
你们可以满西周打听,平常只有圣上的万寿节,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生辰宴,才能见到辰王殿下,如今这件案子,圣上能派辰王来,这诚意还不够吗?
再退一步讲,不是我们西周想要结案,而是现在实际情况就是没办法查了!闯入落霞郡主下榻房间的凶徒,被你们宋王殿下给杀了,而且落霞郡主也同样被你们宋王殿下失手误杀了。更糟糕的是,那凶徒的脸还被划得稀烂,根本就没办法辨认其真实身份了。
事已至此,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尸体进行检验,这样或许还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然而,你们东莞却偏偏不同意我们验尸,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不验也罢,也别再追查下去了。所以说,这件事情也只能当作一桩悬案来处理了。”
李斯见状,连忙插嘴道:“萧提刑,我们只是不同意你们给落霞郡主验尸,不过,那具男尸倒是可以检验一下的。”
其他使臣也纷纷附和道:“对对对,那男尸可以随便检验,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宋王殿下进入落霞郡主下榻房间时,那凶徒正在行凶,人还没死,宋王殿下肯定是看到过那凶徒的样貌的。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请求宋王殿下他协助你们西周画出凶徒的容貌,然后再拿给其他人去辨认……”
时茜嘴角突然扬起一抹微笑,这笑容在时茜那张清丽的面庞上显得有些诡异。时茜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宋王身上,仿佛能穿透宋王的内心一般,缓缓说道:“宋王啊,您真的确定自己看清楚那个歹徒的容貌了吗?”
时茜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其中却蕴含着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意味。接着,时茜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然而,据我所知,在那份案件记录上,您当时的说法可不是这样哦。
您说你是趁蛊师和其他人对峙都没有注意到你的时候,通过与落霞郡主下榻房间相邻的房间里的暗门,偷偷潜入了郡主的房间。
然后,您看到那个凶徒正在对落霞郡主行不轨之事,顿时怒不可遏,拔剑冲上前去。
趁着凶徒还没有察觉到您的存在,您从他的身后一剑刺穿了他的身体。可惜的是,由于您没有控制好力度,这一剑不仅刺穿了凶徒的身体,还顺势刺中了躺在凶徒身下的落霞郡主,最终导致了落霞郡主的不幸身亡。”
说到这里,时茜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宋王一些时间来消化自己所说的话。然后,时茜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那份记录可是经过宋王爷您亲自过目的哦,而且在确认与您的讲述没有任何误差之后,您还摁下了手印呢。”
听了时茜的话,宋王竟然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这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而李斯则急忙站出来,护住宋王,帮他辩驳道:“宋王殿下当时因为失手杀死落霞郡主而心神不宁,所以在表述时可能会有些不清楚,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因此,那份案发后的记录出现一些偏差,也是可以理解的。”
时茜微微一笑,说道:“李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我在查看宋王爷那份笔录时,还是发现了几个疑点,有些地方实在想不明白。”
宋王听到时茜这么说,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依旧一言不发,仿佛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王谦见状,便开口问道:“萧提刑,你不妨说说看,你都发现了哪些疑点呢?”
时茜点点头,说道:“好的,王大人。我发现的第一个疑点就是,凶徒的脸究竟是谁划花的呢?宋王爷,您在杀死凶徒的时候,那凶徒的脸就已经被划花了吗?”
李斯连忙插嘴道:“萧提刑,这凶徒的脸被划花一事,与他闯入落霞郡主下榻的房间,并对落霞郡主行不轨之事,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时茜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斯,缓声道:“这其中的联系,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若不是有某种关联,本官又何必在此提及呢?”
李斯眉头微皱,追问道:“那萧提刑你倒是详细说说,这两者究竟有何关联?”
时茜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悠然说道:“这毁掉凶徒容貌,无外乎两种可能。其一,是为了掩盖凶徒的真实身份,以免被人认出;其二,则是有人在将凶徒置于死地之后,心中余怒未消,故而划烂其面容以泄愤。”
说到此处,时茜突然话锋一转,将目光投向宋王爷,缓声道:“宋王爷,依您之见,这凶徒的脸被划烂,究竟属于哪一种情况呢?”
李斯闻言,脸色骤变,厉声道:“萧提刑,你这是何意?莫非你是在怀疑我家宋王殿下将那凶徒的脸划烂不成?”
时茜面不改色,坦然应道:“李大人,我如此怀疑,实属人之常情。毕竟,案发之时,那房间里仅有三人,如今死了两个,唯一尚存人世的,便是这杀人的宋王爷了。”
李斯听到这句话后,气得猛地站起身来,他满脸怒容,瞪大了眼睛,对着时茜大声呵斥道:“萧提刑你……”
然而,就在李斯的话语还未说完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宋王突然开口,打断了李斯的话。宋王的声音平静而威严,他缓缓说道:“李大人,稍安勿躁。萧提刑有这样的怀疑,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本王倒是想问问萧提刑,在掩盖身份和泄愤这两种可能性之间,你更倾向于哪一种呢?”
时茜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宋王,心中暗自思忖着宋王此时的想法。时茜非常确定,宋王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知道他并非真正的东莞宋王,而是通过使用蛊虫夺舍了宋王的肉身,从而成了宋王的西周安王。
面对宋王的质问,时茜毫不退缩,冷静地回答道:“本官向来以证据为依据,不会轻易偏向任何一种可能性。”
李斯说道:“萧提刑,案发之时,你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又如何能知晓案发现场的情况呢?你又能拿出什么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你的推断呢?”
时茜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诚然,我当时并不在案发现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无法获取证据。根据案发现场遗留下来的种种线索,通过合理的推断与分析,我得出了一些结论。
虽然这些结论目前还不能直接作为证据使用,但如果经过进一步的查证,证明我的推断是真实可靠的,那么它们就可以成为有力的证据。”
时茜稍作停顿,给众人留出一些时间来理解自己所说的话。一分钟后,时茜继续说道:“在这起案件中,凶徒的面容被毁,这一情况存在两种可能性。其一,凶徒故意毁坏自己的面容,以达到隐藏身份的目的;其二,有人对凶徒心怀愤恨,故而毁其面容以泄愤。这两种可能性,相信在座的诸位都能够理解吧。”
时茜说着,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东莞使臣们,然后将目光停留在宋王身上。只见宋王一脸淡然,平静地说道:“萧提刑,你继续说下去。”
时茜见宋王如此说法,便缓缓地将目光从宋王身上移开,仿佛那道视线从未停留过一般。时茜的声音平静而坚定,继续说道:“本官先来说说这第一种可能性,即掩盖身份。倘若凶徒真的有意掩盖自己的身份,那么他所采取的手段绝非仅仅局限于划烂自己的脸这一种极端且残忍的方式。
实际上,凶徒完全可以选择戴上面具,或者使用布帛之类的物品将脸部遮盖起来,以此达到隐藏面容的目的。
甚至,在完成犯罪行为之后,他还可以选择杀人灭口,以确保自己的身份不被泄露。所以,相较而言,这种通过划烂自己的脸来掩盖身份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时茜的话音未落,李斯便迫不及待地插嘴道:“那么,是否存在这样一种可能呢?即后来进入房间的蛊师干的。
蛊师进入房间后,发现安王已然惨死,担心自己会因此遭受你们西周皇帝的追杀,于是,他便毫不犹豫地划烂了凶徒的脸,以此来掩盖其真实身份。”
李斯的这番话,犹如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花,使得原本就紧张到极点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仿佛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时茜的脸色在听到李斯的话后,也在瞬间变得更加严肃,时茜的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李斯,身上更是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霸道气势,仿佛她就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时茜的声音冰冷而严厉,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道:“东莞使臣李斯,我在此再次郑重警告你,说话之前一定要深思熟虑,切不可信口胡诌,更不要妄图往我们西周身上泼脏水、扣屎盆子!”
时茜的语气越来越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人们的心上,“谁亲眼看见了那个凶徒的样貌?谁给你的胆子,仅凭一具划烂脸无法分辨样貌的男尸,就敢大言不惭地说那男尸就是我们西周的安王殿下?”
时茜的质问如连珠炮一般,不给李斯丝毫喘息的机会,“就因为我们安王殿下被蛊师劫走,至今下落不明,就因为这件案件中也有蛊师出现吗?难道这普天之下,就只有一个蛊师不成?”
时茜的话犹如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使得现场原本就有些微妙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每个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不敢大声喘气,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这场风暴的中心。
东莞的使臣们虽然表面上强作镇定,但内心却早已如惊弓之鸟。东莞使臣们不断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鼓劲,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毕竟时茜不过是个刚刚及笄的小丫头,就算她说的话再怎么强硬,也不过是嘴上功夫而已,难道她还能真的起身打人不成?
然而,就在他们自我安慰刚刚有些效果的时候,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在驿站门前,时茜将匕首架在宋王脖子上的那一幕。那惊心动魄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让他们刚刚安抚好的心情瞬间又被恐惧所淹没,心跳也像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
一想到时茜出手时的速度和果断,他们突然觉得,如果真的惹恼了这位贞瑾伯爵,她恐怕真的会毫不犹豫地起身给他们一顿暴揍。毕竟,以时茜当时逼近宋王的速度,他们肯定是避无可避的。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宋王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宋王的笑声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他身上。只见宋王面带微笑,对着李斯说道:“李大人,你的话说得可不够严谨,也不够妥当啊。如此言语,实在是让人有些气恼呢。还不快给主人家赔个不是!”
李斯见宋王给自己搭了梯子解围,心中暗喜,急忙顺着这个台阶而下,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深深一躬,朗声道:“李某方才言语多有不当之处,实在惭愧,还望西周靖王爷、辰王爷以及萧提刑大人多多海涵,切勿与我一般见识!”
靖王爷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道:“哦?要不要与李大人一般见识,那可就得看我们萧提刑的意思了。”辰王此时也点了点头,表示靖王说的话也是自己的意思。
宋王见状,连忙打圆场道:“李大人,靖王爷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李斯在心中暗暗叫苦,他自然是听明白了靖王爷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要让自己向那个萧提刑道歉。然而,让他在这么多同僚以及西周的两位王爷面前,向一个年轻的女子低头认错,他实在是有些拉不下这个脸面啊!
李斯心中虽然如此想着,但表面上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再次看向宋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盼,希望宋王能够替自己说句话,把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只可惜,李斯的期望最终还是落了空。宋王在说完那句话后,便如同雕塑一般,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好像完全不知道他心中的期盼似的。
靖王见李斯迟迟没有向时茜赔罪,心中的不满愈发强烈,他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看来李大人嘴上说着让本王和三皇兄、萧提刑不要与自己一般见识,可心里对刚才萧提刑说的话却完全不当回事啊,难不成是觉得萧提刑小题大做了不成?”
靖王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质问意味,让在场众人都不禁一怔。李斯见状,心中暗叫不好,连忙解释道:“靖王殿下误会了,本官绝无此意……”
然而,靖王根本不给李斯解释的机会,他直接打断道:“既如此,那这件案子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落霞郡主分明就是死在你们宋王的手上,与我们西周毫无关系!”
靖王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惊愕不已。王谦更是脸色大变,急忙说道:“靖王殿下,落霞郡主的死,我们东莞使团也是受害者啊!”
靖王冷笑一声,道:“受害者?本王看未必吧。那死在落霞郡主房中的凶徒,也是被你们宋王所杀,他死之后,他的脸还被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划花了,导致根本无法辨认其身份。
既然无法辨别身份,那他到底是西周人还是东莞人,谁又能说得清呢?毕竟,你们东莞使团可是少了好几个人呢!”
王谦一听靖王这话,心中不由一惊,他暗自思忖道:“西周靖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怀疑我们东莞使团有人涉案不成?”想到这里,王谦连忙解释道:“不错,我们这边确实是少了几个人,但少的皆是女子,她们都是落霞郡主的侍女,分别叫殷雪和殷红,男子一个都没有少啊!除了死去的四个侍卫,其他男子都在,包括马夫和随行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