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钟泊办理了出院手续。
吃过晚饭,席铭打来了电话,说明天有个新闻发布会。
一方面,是庆祝万优国际名下的一个子公司上市。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媒体说明一下他们两个人的婚姻状况。
目前网上有关他们两个人的离婚消息已经传开。
如果只是网民在八卦,倒还没什么。
但有些与万优国际有合作的资方,也打了退堂鼓。
他们知道万优国际几乎是与时印绑定的,生怕集团内部会出乱子,影响生意。
钟泊与席铭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对外隐瞒离婚的事。
当初陆予盛在舞会上公开求婚,钟泊以为这事瞒不住了,进退两难之下,只得干脆公开。
但事后,他发现由于方司沉及时通知了席铭,加上记者会审时度势,不仅陆予盛的求婚没流传开来,自己与席铭离婚一事,也只有一些不入流的媒体在报道,没有实锤。
反正他和席铭还会复婚,不如直接瞒下来,省得有些人兴风作浪。
至于当初在舞会上,听见他亲口说出已经离婚的那些上流人士……
让席铭做东,轮流请他们吃饭就是了。
现在是人情社会,讲究的是面子与秩序。
面对席铭,他们多少会客气些,有些更是巴结还来不及,不可能会为了这撕破脸皮的。
“对了,我今天听一个熟人说,你住进了医院?”
席铭在另一边,原本想挂电话了,忽然想起这件事。
“你什么毛病,行不行?可千万别在发布会上,给我出洋相。”
听对方一如既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钟泊却一反常态,没有回击。
他沉默一秒,如实相告:“我被人标记了,不过你放心,过段时间,我就去洗。”
还没等席铭有所回应,钟泊立刻说:“发布会可以正常举行,我会到场。”
接着,他不管另一边有什么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
钟泊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手机,直到它熄了屏,黑得像外面的夜。
刚才,他的声音平和如往常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坦白的那一刹,他的心,狠狠地紧缩了一下。
白天,谭见在,楚医生在,他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把情绪积压在心底。
钟泊从小习惯了这样,不去展露脆弱,仿佛二十四小时都能以坚强的面目示人。
小时候,是为了不让母亲失望,母亲死后,是怕父亲的冷言冷语。
一直装到长大,连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可哭的,没什么可抱怨的,骗过了自己。
席铭与他相处五年,大概也觉得他很坚强,很冷静,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吧?
所以在陆予盛绑架他后,居然白痴一样地,觉得那只是他和情夫的自导自演。
真孤独啊,没有人了解他,他也不愿意让别人了解。
受了伤,留下了伤口,却无人问津。
或许是因为现在一个人,窝在房间,才会有这么多的感想。
方才,席铭打电话过来,喋喋不休地说着发布会,而他在想什么呢?
即将到来的手术。
他习惯了受到伤害,却总是无法做到麻木。
他还是害怕,怕疼,怕失败,怕死在手术台上。
但这些心情,无法对任何人述说,除了让别人担心以外,没有任何帮助。
而且,正如席铭有发布会要筹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为了配合对方,让合作方安心,明天自己也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笑脸迎人。
人的悲欢本就不相通,明白这个道理的他,还是觉得孤独。
所以才会不等席铭回话,就挂断手机。因为他心中发酸,怕哽咽出声。
如果叫席铭听见了,一定又会冷嘲热讽吧?
就像过去,父亲对待自己的方式一样。只有伤害。
钟泊想到这个词,下意识抱过了小熊布偶。
闻着它身上的信息素,头疼都似乎缓解了不少。
——还是你好。
不会动,不会说话,更不会伤害他。
钟泊想,不像陆予盛,口口声声说要结婚,实际却在伤害他。
说到底,果然还是因为陆予盛功成名就后,忘不了过去的遗憾,想要得到自己吧?
是纯粹的出于私欲。真讨厌呐。
心仿佛裂开了一道小口子,隐隐作痛。
为什么陆予盛要这样伤害他呢?
他也不想伤害对方的,但对方的举动,无异于把脖子伸向了他的刀尖。
他只是,想拒绝而已。
难道因为自己是个omega,所以就没有拒绝的权利吗?
他想不明白这一点,但当刀没入对方的皮肤时,那家伙总该知道,玫瑰是有刺的了吧?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须臾,钟泊似想起什么,唇边挽出一丝苦笑。
他还是无法忘记白天那个梦。
如果真的像陆予盛所言,是自己主动追的对方,还用了不光彩的方式,那么现在受到的伤害,也只是一种报应。
钟泊不想再回忆,一回忆就痛。
就当是那样好了。他妥协了,为了不去回忆,怎样都好。
报应也好,至少比平白无故受到伤害,更容易让他接受。
钟泊闭上眼,听见帘子外,有雨滴落在窗户上。
随后,雷声传来。闷闷的,不如雨水声清晰。
雨水淅淅沥沥地击打着玻璃,很快变得急促,仿佛在叩问着他的心。
咚咚咚。咚咚咚。
——又下雨了。
下雨的日子,钟泊是会噩梦的。
但现在的他,真的很累。
全身都因为标记与临近的发情期而泛疼,他不想再睁开眼睛了。
明天还有发布会呢。
钟泊这么想着,昏昏沉沉地,陷入了噩梦里。
他没有注意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有人匿名,给他发送了一条短信。
如果打开锁屏查看的话,就会发现上面写着以下内容——
“小玫瑰,真令人失望。
“你怎么能被人标记呢?你和你的母亲一样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