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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些发黄的路灯下。

程烁仰头看了顾霆宇一眼,和气地一笑,没说话,低头上了车。

顾霆宇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车子穿过街边的路灯,轰鸣声逐渐远去。

“长官,咱们走吗?”

勤务兵指着台阶下等了好久的车询问道。

不就是拍马屁没拍上,没必要这样吧?以您的地位讨好大少爷有点儿犯不上。

顾霆宇回过神来,暗暗叹口气,抬腿下了台阶。

此时风雪交加,仍抵不住过年的喜庆。

汽车穿过繁华的街道,酒店夜总会的霓虹灯争相闪动,新潮的西餐厅里留声机播放的西洋乐飘荡,正是达官显贵们享乐的好时候。

程烁坐在车里看向车外,心中满是新奇。

平民食不果腹,权贵声色犬马。

而他是时间长河中的旅者,只能静静看着。

【为什么不让他送你?】

系统很是疑惑,明明这么好的机会,接触接触也好啊。

“明天早上他会来接的。”

程烁收回视线,不再看窗外的西洋景,淡淡地在心里应了一句。

【啊?】

系统更懵了,明天来接跟今晚送有冲突吗?

程烁高深莫测的一笑,没有再解释。

随着刹车声响起,司机小跑着下车打开车门,身后跟随的警卫车辆已经跑下来两个人撑着伞,把大少爷送进这个破旧的会馆。

会馆大堂的电灯并不太亮,程烁随口道了谢,两辆汽车便掉头回去了。

程烁站在窗台,看着风雪淹没车子远去的痕迹,有些纳闷儿。

奇怪,竟然没跟过来?

关上窗,转身拉亮了电灯,铺上电热毯准备睡觉。

电灯照亮了会馆不远处街角,隐约可见有个人影,直到程烁房间里的灯光熄灭,站在角落里的人才抖了抖身上的积雪,露出一抹军绿色衣角。

顾霆宇哈了一口热气在掌心,搓了搓,跺跺脚往身后的车上走去。

有些人,看一眼就忘不掉,却永远也不可能。

程司令对他有救命之恩,还送他出国留学,他再怎么样,也不能对烁少爷有非分之举。

这样远远看着,就好。

顾霆宇自以为行踪隐秘,却早已暴露在了系统的监视中。

“哇,他真会藏,我在窗户边儿找半天没找着。”

程烁看着系统标出来的一团黑乎乎的阴影感慨道。

【你早说嘛,你不早说我怎么知道你找他。】

系统弹出了那张你早说的表情包。

程烁还要借它娱乐功能,看会儿依萍跟他爸要钱,就没跟它废话。

雪夜寂静无声。

第二天大年三十儿并没有迎来好天气,依旧是灰蒙蒙的,分不清时辰。

系统定的闹钟叫醒了程烁,拖着沉重的眼皮,程烁掀开被窝冻得猛一激灵,瞬间清醒。

从暖瓶里倒出热水,洗漱一番,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

嗯,不错,帅!

程烁犹豫着,在小腿位置贴了两片暖宝宝,目前看来,在程家没有动手风险,不用担心爆装备。

不过小心为上,尽量不贴太多,省得在屋里热出汗。

屋里有了动静,早就留意的伙计连忙跑到楼下通传。

“军爷,程少爷好像起了,要不要帮您敲个门,催一催。”

某人正沉浸在程烁在床上睡眼惺忪的幻想里,被伙计的声音一吵,放下手中的茶杯,顺势点点头。

程烁打开门,看见顾霆宇正襟危坐在会馆里最好的那张太师椅上,只是椅子略矮,显得两条大长腿颇有些局促。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顾霆宇才缓缓起身,侧过身嘴角含笑。

“烁少爷好不给面子,我又不是那起子趋炎附势的小人,你落难时我尚在国外,也是最近才回来,何苦连我的车都不肯坐了?”

程烁听着他三言两语表明立场又带了些亲昵的抱怨,心中暗暗发笑。

我倒是想直接往你怀里扑,一来系统规则不答应,二来你也没那胆子享用。

“我哪里是生气你的气,你有大好前程,一个失势的大少爷实在不是好门路。”

顾霆宇听着程烁一边下楼一边苦笑解释,心中大喜,原来他也是为我着想的。

“什么大好前程,不都是司令给的,父子没有隔夜仇,说什么失势不失势,便是司令真生您气了,我也是站您这头儿的,咱们年纪相仿,合该一起对抗封建糟粕。”

几句调侃的话拉进了两人距离,顾霆宇顺势搂过了下楼的程烁往外走。

挨着程烁的半边身子像过了电似的,又酥又麻。

门外风雪未停,顾霆宇瞪了一眼准备撑伞的勤务兵,撩起披风为程烁挡风雪。

不经意嗅到程烁的发间的香味,气息顿时有些凌乱。

上了车之后无风无雪,顾霆宇保持着距离,倒有些怀念刚刚的亲热劲儿,恨不得让车滚蛋,他护着程烁一路走过去。

随着车的辆微微颠簸,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腿时不时会碰到。

碰的顾霆宇心里直痒痒,脸上却不动声色。

顾霆宇嘴里谈笑风生讲些国外趣事,程烁明显感觉到,碰腿的频率,好高。

不多时便到了程家的宅子。

虽说是放了年假,但处于军政一体的一方军阀,程大炮还是没个消停。

拜年的,求权的络绎不绝。

程府大门排着长队,各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等着司令接见。

挂着军旗的车停到门口,顾霆宇抢先下车,顺势抢过勤务兵的伞为程烁遮雪。

惹的排队的达官显贵纷纷侧目,揣测着是什么大人物,能让如司令亲子一般的顾霆宇为其撑伞。

待程烁下了车,众人心里又迅速开始盘算起司令家大少爷的价值。

最终感觉还是,得不偿失。

眼下夫人得宠,二少爷也即将进军营掌权,大少爷只有老太太一个依仗,又不喜欢舞刀弄枪,将来司令的接班人大概率是二少爷。

想到此处,众人大多装作脸上亲热,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甚至还有几个不长眼的,给夫人帮腔,含沙射影指责程烁不孝。

程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迈步往前走,顾霆宇扭头横那几人一眼,把他们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勤务兵心里的小本子唰唰唰奋笔疾书,写下了几人的名字,做什么买卖,背后靠的是谁,以备长官问询。

程老太太一早就被请了出来,几个年长的婆子赔笑脸说着话,她心里却暗自记挂着她的大孙子。

方才下人来回话说路上碰见顾副官,把去接大少爷的差事抢了去,让他们回来,顾副官那孩子她是放心的,模样俊,人也稳重。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程老太太在后宅里焦心,程烁在前院倒是体验了一把人情冷暖。

院子里比门口排队的人更多,一个个在游廊下围成小圈子,有说有笑打着哈哈,程烁走过去一个个像被人攥住了脖子一样,鸦雀无声。

待程烁走过去,才又如苍蝇一般低声议论。

“不是说翻脸了吗?”

“当初说再也不进程家门儿。”

“出去磨几年性子才知道天高地厚,可惜啊!晚啦!”

顾霆宇越过这些流言蜚语,无视他们的奉承,快步追上程烁,微微抬起披风为他遮挡游廊外的残风碎雪。

原本不屑同程烁讲话的人,又纷纷看在顾霆宇的面上,亲热地问候起来。

倒叫游廊尾处的那几人面面相觑,后悔多嘴多舌说那几句,装个哑巴也比得罪了人强。

程烁兜兜转转进了后院,二姨太正带着女眷们赏梅,贵妇小姐们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她说漂亮话,乐的她眉开眼笑。

直到看见程烁的身影。

瞬间拉下脸子,没了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