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五章 很好的房
王千权去等关东煮,华晴则又是逛了逛。
最后站定在了冷藏柜前。
华晴正在冷藏柜前踮脚够最后一瓶柑橘汽水,脖颈拉出优美的弧线。
王千权透过货架缝隙看见她后腰处露出的绷带边缘,“微波炉加热的关东煮会失去灵魂哦。”华晴突然转身,举着汽水瓶的手腕缠着她们编的幸运绳。
收银台扫描枪发出“嘀”声时,华晴突然凑近她耳畔:“你现在闻起来要比关东煮还要香,”没等回应,又笑着补充:“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这话说的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王千权却总是觉得有点奇怪。
是因为华晴挑起的语调还是因为她现在勾搭自己的动作呢?
反正就是有点奇怪。
买完东西,两个人回到了车上,把东西放在后座。
此刻车后座那袋未开封的关东煮正在渗出油渍,当导航提示“您已偏航”时,华晴正在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
“怎么了?不想穿我的衣服?”
“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太大了,而且不小心把油渍弄在上面了,所以就想给你脱下来。”
王千权按住了华晴的手,“车子里没有别的衣服,你先穿着,一会儿带你去买衣服。”
两个人就这样在路上奔波了一整天,各自收拾了一番才想着要去找个房子住。
一开始王千权并没有觉得会需要一个房间,但是华晴并不认同。
“我们两个都需要安稳,可以提供安稳的最显着的就是一个固定的,不会消失的房子。”
“那应该去买一个,而不是租一个吧?”
“没钱,或者说我觉得没有必要。”
王千权还是有点不是很理解,但最后还是选择跟着华晴一起去看房子,然后做决定。
最后挑选了出了三甲。
霓虹灯在落地窗上淌出蜜色糖浆,便利店的关东煮锅咕嘟作响。
王千权用竹签戳着魔芋结,看白雾在华晴镜片上结成细密水珠:“房东说浴室瓷砖缝发霉的形状像梵高的星空。”
她对这些艺术并不感兴趣,只是把房东的话重复了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满意这间屋子,一开门都可以闻到颜料或是别的味道,房子不大,四处都还放着各样的画还有整套的绘画工具。
房东说这些东西三天内就会搬走,但是华晴却说没关系,可以留下。
“你喜欢这些?”
王千权指着门口玄关处的一幅花草画,随口问。
华晴也说不上来,她只是觉得这个房子特别对自己的胃口,而且在赵小武的要求范围内,一举两得,赵小武说的不能告诉王千权,因为她害怕,她知道后又有了什么别的计划,又落下了自己。
“也不算是喜欢,就是觉得很对胃口,你不觉得算是一种缘分吗?”
“可那栋楼电梯里有狗尿味。”
华晴把萝卜块按进汤里,琥珀色汤汁漫过她冻红的指节,她摇了摇头满不在乎。
王千权咬住半颗蛋,她扯开暖宝宝贴在自己和华晴的膝盖之间,她展开揉皱的租房合同,在空白处画起立体户型图。
华晴突然安静下来,指尖绕着竹签打转:“其实...我就觉得这里很适合我们两个,还有就是,你不觉得这里很有私密性吗?”
王千权把最后一块竹轮塞进对方嘴里,她掏出温热的听装咖啡贴在华晴脸颊,“有吧,算了,你喜欢就好,但顶楼天台上...”她压低声音,“有点漏风,洗澡不方便。”
“洗澡?”
“你没去天台看过吗?那里有一个浴缸,但是时间可能太长了,所以有点漏风。”
华晴有点不解,哪有人在天台上特意造个浴缸的?
“我去看看。”
眼看着王千权也要起身,华晴拒绝,“我一个人上去,你先吃着,我怕没人在,这个锅子等会儿要是扑出来可就不好了。”
“好。”
华晴上楼看了看,确实有个浴缸,旁边还有淋浴,就是没有马桶,也就是说,这个房子不大,但是有两个浴室,一个楼下,一个楼上,只是,为什么不多装一个马桶?这样更方便不是吗?
她开门进去,发现顶上有个小洞,怪不得有点透风。
屋子的天台很高,浴室有个窗户,是透明的,华晴试了试,人在浴缸里可以看到外面,但是外面看不到里面,还挺有想法,看来原房东还挺有情趣的。
下楼。
王千权正眼巴巴地看着锅子。
“你想吃什么?还没熟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等着有点无聊,所以就干脆集中注意力,时间可以过的快点。”
华晴觉得她傻,“我看到了,跟房东说一下,补一下就好,要不?就定了?”
“嗯。”
两个人愉快的做了决定。
当天就签字了,房东也同意可以简易装修一下,但是费用她们要承担大头。
王千权对于这个钱的问题她没有任何意见,也不会有意见。
就连同请人、买材料都没有砍价,一口价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买主,店家都显得格外殷勤,本来说好要三天的时间,现在才一天半就说可以了。
王千权看了看,觉得没有问题,顺道又让他们给玄关重新改了改,没有问题后两个人就直接入住了。
反正都没有行李,人进来了就行。
梅雨季的黄昏总是带着某种粘稠的诗意,雨丝斜斜地切过梧桐树的间隙,在铸铁雕花栏杆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华晴踮着脚尖将最后一只纸箱推进玄关时,恰好看见王千权站在二楼彩色玻璃窗前。
逆光把她的轮廓衬得柔和但又有棱角,这就是她独特的地方,那些透过菱形玻璃的雨光在她肩头流淌,像是给她披上了披风。
“千权,别对着玻璃发呆了,”华晴甩了甩被雨水打湿的外衣,“快来开箱,看看我都买了什么,里面说不定会有你喜欢的,就不好奇吗?”
木地板随着脚步声微微震颤,王千权顺着螺旋楼梯下来时,黑色马丁靴在台阶上敲出笃笃的节奏。
王千权自从发现这个楼梯很结实后,她有时候就会为了省力和节约时间,就会直接顺着把手滑下来,每次都还可以安全着陆。
她接过美工刀的姿势像外科医生执刀,沿着胶带封口精准剖开纸箱,“所以你一共买了什么?什么时候买的,怎么没有跟我说过?这样就不用你下去拿了。”
“没什么,就是一些我们会用到的,你看看,”华晴从她臂弯里抽走一摞包着气泡膜的餐具,手腕上的镯子撞出清凌凌的响,“现在同居了,以后我们一起吃饭的次数也会越来越多,所以厨房就归我了,你一看就不会,别把厨房炸了。”
王千权跟在华晴的身后,手里也是各种厨房用具。
“没关系,我们可以买着吃,没必要做饭。”
“不行,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虽然你的钱都不太干净,但是!我们也是要省点。”
她们的影子在米色墙面上交叠成奇异的形状。
客厅东侧整面墙被改造成内嵌式展架,错落挂着大小不一的画框。
最显眼的位置悬着一幅未完成的油画,钴蓝色背景里浮着半张女性的侧脸,睫毛上沾着金箔碎片,像是随时会随着穿堂风簌簌落下。
本来当时收拾的时候,王千权觉得这幅画直接找个地方随便塞起来算了,但就是刚好被华晴看到,被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你不觉很好看吗?就是有一种独特的美,而且你能感觉到这里有爱。”
说了一大堆,但是王千权就这样睁着眼睛,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
“算了,跟你也说不太明白,反正就是很好看,摆这里刚好。”
“哦,好。”
王千权突然停住动作。
她正蹲在地上整理华晴的东西,突然看到了一个铁盒。
“这是?”
华晴也没看,就说,“什么?你打开看看,我也不知道这都是什么。”
王千权得到了允许,自然就可以打开了。
里面放的都是糖。
还是各种不一样的糖,但几乎都没有吃,很多都已经过期了。
“这是?”
“什么?”
华晴凑过来时,发间的橙花香气混进了铁盒的混合糖香里,马上就被掩盖住了。
她就只是看了一眼,马上就盖上盒子,抱在了怀里。
“你……为什么?这是……,”话音未落,整栋房子突然陷入黑暗。
雨声骤然放大,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
最近一直都在下雨。
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晴天,看到太阳了。
王千权对这种天气倒是很习惯,反倒是晴天的时候他几乎都不出门。
人一旦是习惯了黑暗的环境,突然面对晴天的时候就会变得畏手畏脚。
“电闸在玄关镜子后面,”王千权摸黑前进的脚步声里带着笑,“签合同的时候房东特意说过,这栋老房子停电时的应急灯...”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暖黄光晕截断。
嵌在墙角的球形壁灯次第亮起,每一盏都罩着手工吹制的玻璃灯罩,在墙面投下涟漪状的光斑。
华晴倒抽一口气。
这是不是有点太惊喜了?
房东到底是何方神圣?
原本素白的墙面在特殊光照下浮现出荧光色线条,那些看似随意的装饰画框此刻显露出真容——所有画作被隐形的笔触连结成巨大的树状图,枝桠末端缀着发光的日期数字。最近的节点停在今天,用靛青色写着:「当琥珀色的光爬上螺旋楼梯第七阶,去吻你爱的人。」
“你……”
王千权看着这行字,转头看向华晴。
“你当时知道吗?”
华晴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这也是第一次。
“之前说,这套房子是房东的婚房是不是?”
“嗯。”
“可是,这个房间里很多东西都只有女生在用,还有画,也都是女生,房东也是女生,所以是?”
华晴也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所有的布置都充斥着用心和爱,但越往里走越会发现房间的爱意在变少,就连同装修都不一样了。
好像突然截断了一样。
她们同时望向楼梯。
雨不知何时停了,西晒的日光穿透彩色玻璃,将旋转扶手的阴影拉得老长。
光斑正在缓慢爬升,像只慵懒的豹猫踱过柚木台阶。
王千权的手掌先触到华晴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拆箱时的薄汗。
当光斑触及第七阶木纹的瞬间,王千权就好像明白了。
“刚才的糖纸是你在收集?”
“什么?”
“就是你在收集这些。”
华晴不知道要怎么说,但是王千权好像已经知道了。
她也不记得那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像被心控制了一样,逐步靠近。
后来华晴总是记得那个吻带着松节油和橙花的味道,记得王千权鼻尖蹭过她耳垂时,身后那幅未完成的油画突然坠下一片金箔,在空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而等她再睁开眼时,王千权已经离开了,只有一颗糖放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地上还是有很多东西还没有整理。
阁楼木门吱呀作响的瞬间,二十几个感应式画框同时亮起。
华晴知道她在哪,用手冷了冷脸,好让自己发烫的脸赶紧降温下来。
阁楼有点脏,好久都没有清理过,也不知道她上去是干嘛。
“她怎么...”王千权抚过画框边缘,指尖沾上未干的丙烯颜料,“是因为阁楼照不到太阳吗?还没干。”
华晴突然发现最内侧的画架上蒙着白布,掀开后是幅双人肖像的草稿。
画中她们并肩站在螺旋楼梯上,这是房东还有她的爱人。
“她没有带走?”
华晴摇头,“之前不是说阁楼里都是一些旧物,没用的,没想到全是画。”
“这幅画很好看。”
“哦?”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王千权评价一幅画。
虽然只是好看这么简单的评价,但也很不容易了。
“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她们互相喜欢,互相喜爱,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而且确实画的很好看,我可以直接看明白画的内容。”
华晴笑得很温柔,用手摸了一下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