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绕了许久才停下。
李清瑶扶着车壁出来,脸上神色未动,唯有唇色有些泛白。
她搭上萝兰扶着她的手,身子微微靠着,许久才下了马车。
后头的齐侍卫见状不由得上前两步,却在晴山的怒目下停了动作,最终喊了声公主。
李清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目色中闪过茫然。
转瞬即逝,但也让眼尖的齐侍卫看了个清楚。
刚才他没有刻意去听马车里的动静。
世子爷让他往后安心跟着公主,他便渐渐把公主的命令放在了世子之上。
只是如今公主这脸色,算不得正常。
所以该同世子爷讲的东西,还是不能少。
毕竟比起命令,护安乐公主周全,才是他的首要任务。
正想着,旁边瞪了他一眼的晴山收回视线,看着自家公主,小声的开了口。
“公主可是马车坐久了,有些不适?”
“嗯,有一些。”
李清瑶点了点头。
闭眼吸了口气。
再睁开时,又是双眼明媚,一如往常。
嬷嬷就着晴山的手缓缓下了马车,她担忧地看了眼面前的公主,不知是不是那日的事,吓着了她。
但好在公主此刻并未有何不妥。
“走吧,去瞧瞧嬷嬷的住处,认认路。”
“是,公主。”
几人跟在李清瑶身后,踏进了这座幽静的宅院。
院子里早有仆人管家候着。
李清瑶转了一圈,终于放下了心。
离开之际,她亲自将嬷嬷扶进了厅里坐下。
“我会让晴山常来瞧嬷嬷,还有嬷嬷的养女,我也会想法子送过来,只是刚刚嬷嬷讲的那故事,往后就忘了吧。”
“老奴明白。”
......
李清瑶这次没有多坐,只是简单看了一圈院子,便又回到了马车上。
她不想让两个丫鬟瞧出端倪,只闭眼故作休憩。
可大袖里的手,却是狠狠攥紧,拼命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嬷嬷说,王昭仪便是那日彻底惹得龙颜大怒。
虽因着生产没有进冷宫,但也被软禁在她的朝明宫,至此失了自由。
这一关就是三年。
李清瑶只觉得浑身发冷。
那一夜,赵氏诞下一女,而王昭仪,诞下一怪状死胎。
随即便是天象大变。
王昭仪被指不祥之人。
当日所有接生之人和朝明宫的宫女,皆没留下活口。
三年里,皇宫无人敢提王昭仪,偶有宫女议论,全都死状惨烈。
三年后,禁足期过,但无人敢去开朝明宫的大门。
直到某一日,大门无端开敞,众人才发现里头早已荒废,唯有一地白骨。
李清瑶不信王昭仪在那堆白骨里。
可若早已不再此地,王昭仪又去了哪?
赵氏不可能这么早就把人弄了出去,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父皇下令的禁足期间,把人绑走。
李清瑶眼眶一热。
若是没猜错,她的母亲,十有八九便是王昭仪。
而要不是重活一世,她自然也会以为,那堆白骨里有王昭仪的存在。
可她明白。
前世赵氏能在她面前如此疯癫,不外乎就是抓到了王昭仪。
那个让她一直嫉恨到失了理智的女人。
可如果那时弄走王昭仪的还不是赵氏......
思及此处,李清瑶从未如此绝望过。
哪怕是前世被关在地牢忍受酷刑,她心里有着询问母亲的执念,也不曾察觉到如此灰败无力。
大不了就是一个自尽。
可如今她才刚刚掀开过往的一角,是个连自尽都没有资格的存在。
面对着弥漫着黑雾的前路,李清瑶心底开始生出裂缝。
如果弄走王昭仪的不是赵氏,那兴许,就是她的父皇了。
那个曾给与王昭仪盛宠的帝王。
那个曾斩杀数人,只为了给王昭仪造势的帝王。
李清瑶心很凉。
帝王翻脸,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
而不知前朝王家,会不会也以为,他们宛若明珠的长房嫡女,已经消香玉陨。
不然李清瑶没法解释,为何这么多年,王家对此不闻不问。
甚至依旧连朝堂也不曾沾染分毫。
要知道前朝王家,是连李清瑶这个年纪,都知道是曾经不可小觑的存在。
想罢,李清瑶突然掀帘开口,叫住了齐侍卫。
“齐文,你去一趟萧府,说适才我劳烦萧世子那事,连带着那一整个世家,一起查。”
“是,公主。”
......
李清瑶说罢又闭上了眼。
她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能不能多寻到一些跟她母亲有关的消息。
可如今既然已经有了眉目,哪怕这眉目对她前路不利,她也不会放弃。
就算那个人是帝王,是她的父亲。
许久后,李清瑶察觉到眼中酸涩褪去,这才恢复了平静,睁眼看向晴山。
仿若适才的一切并未发生。
“等等再回宫。”
“公主是想去何处再瞧瞧?”
“想去一趟西口街。”
“公主去那处作甚?那边都是些杂院和翻修的宅子小院,没什么能让公主逛的地方,说不准马车都还进不去呢。”
晴山掀开车帘知会了车夫,这才回头好奇地开口。
李清瑶看了她一眼,随后端起茶盏轻饮了一口,润湿了唇。
心绪平定后,她把心思放回了眼前。
起码在得到更多的消息前,她不能露出破绽。
“你去过那处?”
“奴婢听说的,那片都是住的地方,不怎么好,四处都有些破旧,整条街上最多一两间好宅子。”
李清瑶点头。
她自然知道那处没什么好瞧的。
只是这一趟,她要的是让晴山清醒。
承恩伯府这两日没任何动静,兴许是赵叶林一颗心放在了讨好李忆姝的身上。
但只要赵氏如今心急,就一定会催促承恩伯府,到时候赵叶林没法子,只能来继续接近自己。
可如今的她又怎么会给赵叶林机会。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从晴山的邻家哥哥入手。
李清瑶知道晴山肯定不会背叛她。
但怕就怕,那无耻之人在晴山这打听不到消息,转头又开始向晴山要银子。
而本就愧疚帮不到他的晴山,被这一问,自是会有多少掏多少。
想到这,李清瑶垂眸,声音冷了些许。
“不去逛,只是去看看过街老鼠坑蒙拐骗的这些日子,攒了多少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