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亮用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一中那边你一言我一语，王亮听得一清二楚。
他多擦了会儿脸。
“不错啊小亮子。”何健安来到王亮的身边，看着显示屏笑道：“比最近一次测试的成绩进步了2.13秒，还是第一次带短时间内能够这么大进步的队员。”
王亮强笑：“但还是被人甩了大老远。”
“这次又不是什么正规比赛，一场个人测试而已，进步就是希望。”
王亮心里宽慰了不少。
“笑你妈呢！”萧辰对刚刚和他比个人混合的一中队员大骂道，“老子的手下败将，还好意思笑别人？”
对方立刻噤声。
王亮心头涌过一丝暖意，走到萧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兄弟，别那么暴躁，伤身体。”
接下来的一场比赛还是王亮的项目，200m个人混合。这个是王亮一直训练的项目，但并没有太大把握，成绩偶尔不错，但算不上优秀。
“接下来登场的，依然是我们帅过吴彦祖，酷过陈冠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王亮选手！”程亦在喇叭里喊道，“刚刚那场蝶泳比赛，是王亮同学的突破自我之作。一中那些只知道胡乱嘲讽的队员们，你们以为眼睛看到的，就是你们所认为的吗？
你们拿自己最不擅长的项目比赛，也会取得这样的成绩吗？只拿比赛结果就随意嘲讽他人的人，是多么庸俗！你们以为王亮在乎这样的结果么，他在乎的，是自己与自己的较量！”
王亮听后，忍不住笑出声，觉得程亦这家伙真是啰嗦。不过比赛前的紧张，倒是消除了不少。
发令员一声令响，王亮屏住一口气，拼命向前游去。
以前每次游泳的时候，王亮的大脑里会塞很多东西。游泳上的，学习上的，家庭上的，好多好多根线，扭曲地裹杂在一起，没有哪一条线是明晰的，这些缠绕的线，会把他紧紧绑住，阻力比泳池里的水还要大。
此时的他，脑袋里的东西，似乎渐渐地在被清理干净。
刚开始，还是会存有一些东西，一些时过境迁的东西。
比如上次省联赛时，他们得了倒数第一名，被裁判嘲讽，周扬不忍游泳队受屈辱，而殴打裁判的事；比如沈茵过来之前的游泳队，一盘散沙的管理，队伍也没有任何凝聚力可言，大家会把看电影的事放在游泳训练的前面……
比如沈茵刚过来报道时，大家笑她是被花样游泳队赶出来的吊车尾，没一个人欢迎她；她为队员们的训练制定了极其严苛的计划，大家纷纷想赶她走；比如后面她带着整个游泳做出的一点一滴的改变；比如队员们自己一点一滴的改变……
想着想着，脑中的东西越来越少，渐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奋力往前游。
个人混合泳按照蝶泳，仰泳，蛙泳，还有自由泳的顺序进行。蝶泳属于王亮的最弱项，虽然王亮已经自我感觉在这场比赛中，蝶泳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但当看到旁边泳道时，对反已经与他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王亮让自己不要多想，于是没有再去注意对手的情况，一心一意往前游。
触臂，转动，移臂，摆臂，蹬壁，50m蝶泳游完，转仰泳。
不一会儿，仰泳游完，划水，手指指向对侧，拇指朝上，蹬离，手推池壁，转蛙泳。
最后，触臂，转动，移臂，摆臂，蹬壁，蛙泳转自由泳。
自由泳才开始，王亮就已经觉得精疲力竭，他还没有哪次游混合泳像现在这么累过。只觉得四肢无力，泳池里的水，就像变成了包裹着他身体的胶状物，寸尺难移。屋顶的灯光打在游泳池里，在水面上晃起一块块光斑，渐渐地，王四肢仿佛失去知觉。
他知道自己在往前游，动作规范，就好像神经根据以前形成的习惯在水里进行反射性的抽搐，并没有经过主观意志的控制。
水面上的光斑一动一晃，王亮想给自己找个向前的动力，伸手，想要抓住那个光斑， 慢慢地，他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他前进，就只是为了抓住那个光斑，一旦抓住那个光斑，他就要停下来好好休息。
游到岸边，当他的身体从泳池里冲出来的时候，他终于抓到了那个光斑。
光斑很大很大，取下泳镜的时候，他几乎睁不开眼。
观众席骤然响起一阵欢呼。
王亮喘着粗气，内心激动起来，自己也准备呼喊出声时，发现是一中的队员们在欢呼。
抬头看向显示板，才知道赢的是一中选手。
但当得知自己的成绩时，王亮愣住。
1分58秒03.
此前，他最好的一次成绩是2分05秒47.
“王几把亮，牛逼啊！”萧辰坐在程亦旁边，看到王亮成绩后，忍不住抢过程亦手中的喇叭大声喊道。
育英的队员们全都激动起来：“王亮，你这次太厉害了！”
一中的那名选手比他快出0.32秒。
那名选手已经获得过全国大大小小的各种奖项，王亮只参加过小型的比赛，而且在所有比赛中，他的成绩从来没有进入过前三名。
他看到远处的程亦，疯狂向他招手，蹦蹦跳跳，一边狂笑，一边激动得掉眼泪。
王亮的眼眶也变得酸涩，他有些埋怨程亦，这家伙一下子就把人感染了。
“输了都高兴成这样？”赢得比赛的一种队员不屑道，“育英出来的人，也就这点追求了吧。”
若是平常，王亮要是听到有人这么对他讲话，一定提起脚就踹上去了。但是现在，他一点都不恼。
“我确实就这点追求了。”王亮无赖地笑道，“输了我也照样高兴，倒是之前笑我蝶泳成绩稀烂的你，现在看到我只比你慢0.32秒，心里是不是不爽了？毕竟我蝶泳的进步空间还很大，随便往上提一点，下次省联赛，谁笑话谁就不一定了。”
男生瞪了王亮一眼。
李荣对旁边的何健安说道：“何教练的这名队员，表现得很不错，可惜比赛的胜利，只属于一方。”
“什么比赛。”何健安看着王亮，满意地笑道，“这次不就是玩玩而已么？等下次真正上赛场的时候，我们再来谈胜利。”
“哎，话不能这么说。”李荣也笑，“任何一场比试，都应该拿出上正式赛场的态度，认真对待，即便只是平时的训练，也要讲究输赢。
话说回来，现在只剩最后一场1500m自由泳的比赛了，一中游泳队已经领先育英游泳队2分，即便下一场赢的是育英，今天这场比赛的输赢，也已经定了吧？”
与此同时，参加最后一场1500m自由泳比赛的两名队员，已经准备就位。
“等一下。”沈茵朝裁判招手，打断了比赛，“刚刚的个人混合泳比赛，一中那名队员犯规了，请改掉记分牌上的数字。”
沈茵的话说完，全场诧异。
被沈茵指出犯规的那名一中队员，先是愕然，然后不屑道：“凭什么我赢了你们，就说我犯规？”
“你赢了这件事，也没那么值得被放在心上，犯规就是犯规，跟输赢无关。”沈茵拿出手机，“另外，我有证据，我录了你们刚刚比赛的视频。你在蛙泳转仰泳的时候，翻身呈俯卧姿态，紧接着用爬泳式翻滚，这是犯规动作。”
王亮看着沈茵录的那个视频，发现对方真的在用爬泳式翻滚动作。
按照严格的规定，仰转蛙泳很容易碰头，这对后面的状态也会造成一定影响，而自由泳式翻滚则能避免。
见视频上记录得清清楚楚，证据确凿，男生脸色露羞愧，没再说什么，裁判减了一中队的一分，给育英加上一分。
王亮心里又喜悦不少。
倒不是说自己为游泳队得了一分。这种喜悦与之前对于自己的突破相比，算不了什么。他喜悦的，是沈茵指出一中选手犯规这件事。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雷厉风行，正义果敢，彻底扭转了育英游泳队局面的沈指导。
这个女孩儿带给他的惊喜太多，定时终身难忘了。
“今天这场比赛的输赢，貌似还没定。”何健安对李荣笑道，“谈到‘认真对待’，你们的队员，好像并没有你说的那么认真啊。”
李荣无从反驳，尴尬地笑笑。
然而此刻的结果，却给即将要上场的程亦，增加了不少压力。
他成了育英胜负的关键。
“程妹妹，加油，尽力而为。”王亮鼓励。
紧张不已的程亦，挤出一抹放松的微笑：“好。”
程亦心里一直默念着加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什么也不要去想。
“程亦。”一道温和的声音从程亦的身后传来。
程亦回头，见是陆舟。
“游泳是你自己的事，往前游就可以了，谁也不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