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还是第一次来端王府,不同于南宁王府的精致,也不像平西王府的舒朗大气,端王府的景致并不特别,但莫名给余笙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进了内宅,那熟悉的感觉更浓了。
走了很久,余笙总算是明白这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端王府虽说是王府,实际上建筑风格和布局同皇宫可谓是一样一样的。
若不是随处可见的端王府的下人们的衣着与宫里的不一样,余笙会以为自己今日是进宫了,不由自主更谨慎了些。
今日忙前忙后招呼各家女眷的,依旧是上次郊外温泉庄子上的宴会的主事人徐侧妃,而端王妃还和从前一样,好像个透明人。
其实这样说也不对,端王妃现在只能算半个透明人了,因为今日来的夫人中不乏有与谢宝韵私交甚好的,这些人都是她出面亲自接待的,比如余笙。
但今日,除了温泉庄子那回的那些人之外,还多了好些人,余笙甚至还看到了庆宁伯府的姑娘。
是的,以往庆宁伯府,还有南安侯府这些都是没有资格收到端王府宴会邀请的。
见余笙面露疑惑,谢宝韵笑吟吟地问:“在想什么?”
看着这笑容,余笙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有点慌,她凑近了谢宝韵小声问道:“谢姐姐,今日府上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谢宝韵依旧笑吟吟地,轻轻拍了拍余笙的手,“怎么说?”
余笙嗫嚅,“就是感觉这阵仗好大啊,不像是你们府上的一贯作风,我这心里有点慌。”
谢宝韵也没想到余笙会如此敏锐,笑容更明媚了,她抬起手指,虚点了点余笙,“谁说你是空有美貌的草包来着,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你骂别人就骂好了,干嘛拉踩我?”余笙不满地嘟囔。
谢宝韵睨她一眼,笑容不变,只道:“没亲自给你下帖子,原以为你今日不会来的……”
当初的直觉果然是对的,可是,“别人的热闹我不稀得凑,姐姐这里的热闹我还是要看看的。”
其他的暂且不提,这回景荣父子在江南的差事能够顺利,谢家可是帮了不少忙的。
谢宝韵被哄得十分开心,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命她的贴身婢女筱彤伺候好余笙。
之后,又介绍了几位夫人给余笙认识,而这几位夫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出身江南名门。
余笙在嫁给陈留之前,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侯府嫡小姐,这些夫人们是瞧不上她的,即便后来她成了王妃,以她们骨子里的骄傲也是不屑于同她有任何私交的,平日里面子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今日谢宝韵特意将她们介绍给余笙,意图是显而易见的。
余笙什么也没说,感激地看了谢宝韵一眼,却换来对方一个隐晦的白眼。
许是因为有谢宝韵这个中间人,今日夫人们同余笙倒是相谈甚欢,连脸上的笑容都仿佛真诚了许多。
直到宴席开始,余笙才总算是在人群里搜寻到了孟婉莹的身影,远远瞧着,好像精神还行,二人隔着人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余笙的心中总算是轻快了一点。
直到宴席过半,余笙才总算是借着更衣遁了。
从待客的花厅出来,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筱彤便主动上前来带路,“平西王妃,请随奴婢来。”
去的地方并不远,很快就到了,是一座精致的小院。这小院子和整个端王府的风格并不一致,正当余笙疑惑之际,身后不远处便传来孟婉莹那强压了几分欣喜的呼唤:“余笙!”
筱彤对着二人又褔了一礼:“两位不如先进去,再慢慢聊。”
余笙也知道如今能见好友一面的确不容易,并不愿意给行了方便的谢宝韵惹麻烦,冲筱彤点点头,拉着孟婉莹便进到了院子里。
廊檐下,早已备好了摇椅以及点心茶水,余笙瞧着,心里更觉熨帖。
筱彤将人顺利带到之后,便自觉守到院门口去了。
小院的院门轻轻被关上,瞬间,这院子便好似自成一体,同不远处略显喧嚣的宴会完全隔绝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余笙和孟婉莹以及各自贴身伺候的人,没了外人在,两人都自在很多。
余笙将孟婉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发现她瘦了许多,原本圆圆的脸,如今竟也有了尖下巴。
想也知道,她这些日子定是受了不少苦。
虽然瘦了许多,但孟婉莹还是往常的做派,见余笙只呆愣愣地盯着她瞧,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孟婉莹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那躺椅上,再随手捏过一个糕点塞到嘴里,“干嘛站着?你不累啊?”
余笙顺势坐了下来,仍旧不错眼地看着孟婉莹,“老实说,你是不是被我给拖累了?”
温热的茶水将糕点送下肚,孟婉莹拍拍手上的糕点碎屑,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什么叫拖累啊?失忆后遗症吗?胡乱用词,说出去会被人笑的。”
孟婉莹一而再地顾左右而言他,余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就是被自己给拖累的。
“哎呀,你别这样子,真是怕了你了……”孟婉莹伸手推了推余笙的胳膊,不甚自在地解释,“咱们说好了做一辈子好姐妹的,所以别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我不爱听。”
说完,她看向余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些日子她被关在家中祠堂,没日没夜地抄写《女诫》、《女则》,外头的消息一概不知,最担心的便是好友的境况。
今日好不容易出来,刚刚在宴席上也已经大致听说了些关于南安侯府的事,知道余笙是真的没事,心里自然为她高兴。
然而孟婉莹面上越是笑得开心,余笙的心里就越是堵得厉害,“现在我是没事了,但你有事。”
孟婉莹瘪瘪嘴,不甚在意,“都是小事,不值一提。”见这话好似并未能劝得动余笙,她还是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便又抬手推了推她的胳膊,“别这样,你高兴一点嘛。”
余笙白她一眼,“如今你这样子,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就当修身养性了,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以后出门不方便了……”见余笙又要自责,孟婉莹赶紧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道:“说真的,我真不是被你连累的,我家里那些人是什么性子,你也该知道……”
说到这里,孟婉莹面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咱们孟家可是百年诗书世家,最是守规矩的,哪里容得下我这样的野丫头?我祖母本就不喜我这性子,只是以前碍于外祖父的情面,所以没什么机会下手而已,如今因为我的婚事,外祖父有意示弱,又正好出了你那事,她们不过顺理成章地借着这事情发难而已。所以即便没有你这事,她们也会找其他理由的。她们得保证孟家嫁出去的姑娘必须得是贞静娴淑的。”
孟婉莹的开解,的确让余笙心里的自责感少了些许,但心里仍旧为好友心疼不已,“你娘就只是看着?”
提起孟夫人,孟婉莹难得的有了一点烦躁,她垂眸,手不自觉地去摆弄自己的衣襟,“唉,她早就被孟家给同化了。”
余笙从孟婉莹的性子,能窥见一二宁王的作风,实在是不明白他那样的人当初怎么会把女儿嫁去孟家的,且以她为数不多的同孟夫人的接触中发现,她一点儿不像是武将家出身的姑娘,气质倒是和孟家如出一辙。更让她不解的是孟夫人好像对孟婉莹这个女儿并无多少在意。
“唉,不说她了。听说咱们的第一本故事已经开卖了?”说起她们的劳动成果,孟婉莹眼睛瞬间变得晶亮,整个人都从先前提起孟家那些事的颓气中活了起来。
余笙收了思绪,“嗯,是端王妃帮的忙。”
“哦?”
余笙便把她怎么拉端王妃入伙的事同好友交代了一番。
“这样也好,现在我和锦潇大概都不太帮得上忙了,有她在,也不至于因为我们缺席就让这个计划停滞了。”
提起于锦潇,二人难得地沉默了。
上次余笙被罚,孟婉莹去平西王府见余笙结果被拒之后,之后找于锦潇想办法,最终却被她搪塞了过去。
想起这些,孟婉莹不免有些心虚,她悄悄觑了余笙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会怪她吗?”
于锦潇既是余笙的好友,也是孟婉莹将来的小姑子,她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调和一下的。
余笙却笑了,“我干嘛要怪她?”
余笙出事,于锦潇作为朋友,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连问都不问一句,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实在是过分,余笙作为当事人,竟然不生气?
若是她,她简直要气炸了好吗。
见孟婉莹好似不信的样子,余笙随即收了笑,淡淡道:“她也不容易。”
于锦潇的处境有多艰难,除了她自己,恐怕也就余笙最清楚了,毕竟,她可是手握剧本的女人。
即便是在原来的剧本里,于锦潇的处境都尚且不算太好,更别说,现在还因为她,许多事情有了变故,男主陈皓的处境比起原剧本里也难了许多,于锦潇这个女主想要借他的力完成自己的事,就更难了。
只是,这其中的种种,她都无法对孟婉莹言明,只道:“别的不说,就陈皓和我家王爷现如今的关系,她也不好再和我走得太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孟婉莹发现她才一个多月没见余笙而已,她不仅开口就是“我家王爷”,分析起事情来,居然还会将朝堂上的关系考虑进去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好友吗?
余笙并不知道自己给好友带来的小小震惊,接着道:“反正,你只要知道,不管怎么样,我一直当她是朋友。”
说完,还摇头晃脑地念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思绪纷杂的孟婉莹被这一句诗直接狠狠打到了后脑勺,她怒目圆睁,手叉着腰笑骂道:“你真是够了!拜托你别再乱用诗词了……”
“不对吗?我觉得挺贴切的……”
“贴切你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