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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戳破

宋子殷又瞧了一眼顾怜,语气平静:“需要我将影卫叫出来问问吗?”

顾怜瞳孔剧缩,不发一言。

不可能,暗中的人他早就想方设法赶了出去,更何况,如果暗中有人,他一定能察觉到,这是他在千百次刺杀中觉醒的敏锐。

不会错……

顾怜咽了咽口水,强行辩解:“屋内没人,他又乱翻东西,我怕他诬陷我……”

他这个理由,莫说宋子殷不信,就连钟遥也不信。

钟遥又急又气叫了一声:“阿怜!”

顾怜也知道这遭躲不过了,不过,已达到目的,就算宋子殷真要发怒,也无所谓了。

惹怒褚平,不过是为了浑水摸鱼罢了……

宋子殷站起身,走到顾怜面前,盯着他的双眼,面色平静:“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清楚!”

顾怜抬起头,目光灼灼:“是我心怀怨恨,借此报复……”

他话还未说完,宋子殷怒极反笑,他扬起手,恨不得一巴掌下去。

但看着鼻青脸肿的顾怜,宋子殷迟迟落不下这一巴掌。

僵持了一瞬,宋子殷放下手,目光冷了下来:“拿出来!”

顾怜没有动。

宋子殷没了耐心,挥手让茼蒿搜身。

旁边的宋棯安和钟遥已经大气不敢喘一口。

魏朝阳和周嘉缩在一旁,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殊不知魏朝阳恨不得马上逃离。

他们不过是兴头一起,将二叔送回院子,怎料碰到了这种事情。

小安就算了,他在这算什么。

看热闹吗?

这个热闹,魏朝阳不想看。

但现在,明显也不是告辞的时候。

魏朝阳顿感骑虎难下。

茼蒿上下其手,不多时就从顾怜袖中摸出一块碎瓷,上面满是未干涸的血迹。

宋棯安见状哪还有不懂。

他说呢,怎么刚好摔在刀刃上,原来是自己划伤了自己,诬陷平叔。

“顾怜!”

宋棯安从未这般生气,连拉着平叔的手都松了松。

褚平更是跳了起来:“好歹毒的心……”

说罢凌空踹了顾怜一脚。

宋子殷拿起那块碎瓷摩挲一下,脸色更冷了些,厉声呵斥:“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道歉!”

顾怜咬着牙,咽下喉咙中的涩意,顶着一张肿胀的脸磨磨蹭蹭挪到褚平面前,低头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已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再多的话顾怜不肯多说。

褚平扬眉吐气,脸色也缓和许多。

虽然还有些气,不过看着顾怜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褚平也没再咄咄逼人。

他不动手,宋子殷却是要动手了。

待顾怜道了歉,宋子殷直接挥手,让人将顾怜拖下去。

“三十杖,就在院中打!”

宋子殷这次铁了心要给顾怜一个教训,不仅连个求情都机会都没留,直接下了令。

他更是没给顾怜留一丝颜面。

宋棯安眼睁睁看着顾怜被捂着嘴拖下去。

透过窗门,宋棯安甚至快要看到顾怜被强行褪下外衫,按在地上打板子。

宋棯安……

爹这次气得不轻啊……

宋棯安默默咽下想要求情的话。

算了,爹也没有把顾怜送去牢山的意思,这次就让他长个教训,别总想着报复。

屋内一片寂静,褚平率先打破沉默:“不是,他图什么啊?”

图被打一顿?

不会吧?

宋子殷一言难尽瞧了褚平一眼:“你这几日,没招惹他吧?”

能用“诬陷”这样的招来掩盖真实目的,莫不是蠢?

难道他以为自己会相信他而不相信褚平吗?

显然顾怜并不蠢,所以,只有另一种可能。

被宋子殷怀疑,褚平气得跳脚:“怎么可能,我都十几日没见过他了……”

褚平分外委屈。

宋子殷沉默了。

所以,顾怜到底想做什么?

故意惹怒褚平,然后被褚平打一顿,再被他打一顿?

宋子殷想不通,他甚至怀疑顾怜是不是被他关傻了?

虽然想不通,但既然顾怜想受伤,那宋子殷就随了他的愿。不管是苦肉计也好,是另有目的也罢,宋子殷都不想再深究。

甚至为了让顾怜长些记性,宋子殷特意吩咐无需用止疼药。

这可苦了顾怜。

原本就已经伤上加伤,又加上毫不留情的三十杖,顾怜叫苦不堪。

他不得不承认,比起这次,宋子殷以前的杖刑,确实手下留情许多。

这次不过三十杖,他连爬起来都做不到。

腰侧的伤口重新开裂,再加上臀部的伤,顾怜隐隐有些后悔。

这个后悔,在缝合伤口时达到顶峰。

没有安神香和止疼丸,在半夏缝合伤口时,顾怜疼得大汗淋漓,生生将软榻挖出一个个窟窿,连茼蒿等四人都险些没按住他。

剧烈的疼痛让顾怜忘记这是在宋子殷的屋内,撕心裂肺呻吟起来。

若不是嘴里被塞了木塞,他定然会控制不住惨叫。

屋内宋子殷面无表情,丝毫不受影响。

待半夏处理好顾怜身上的伤时,宋子殷施施然走了出来:“五日……我给你五日时间养伤,五日后,你便是爬也得给我按时写经书。”

顾怜昏昏沉沉趴在软榻上,整个人犹如从水中捞出一样,浑身湿淋淋。

他强撑着一口气,委委屈屈道:“我右手断了,写不了……”

伤筋动骨得百日。

五日,他根本好不了。

宋子殷瞥了他一眼,冷笑:“右手断了就用左手写,写不好,两只手都别要了”,说着意味深长瞧了顾怜一眼:“听说顾少主左手字写得不错,我正好见识见识。”

宋子殷现在怀疑,顾怜是不是为了躲懒,故意受伤。

否则会为何会好端端恰好断了写字的右臂?

顾怜冷汗直冒,骤然清醒。

年少时觉得有趣,他练过左手字,且写的十分不错,只是风格与右手迥然不同,所以他一般只有在需要掩藏身份时用过。

但这件事情,除了沈暮和程越,再无他人知晓。

宋子殷又是怎么知道的?

顾怜后知后觉,看来嘉阳派知道的事情,远比他想象中多得多。

宋子殷似笑非笑瞧了顾怜一眼震惊到失语的表情,心中郁气顿时一扫而光。

说真的,宋子殷都怕顾怜以“左手不擅写字”为由,故意将经书写的乱七八糟。若真这样,宋子殷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脾气,当场再给他三十杖。

所以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他既然点破,顾怜没了理由,就算再疼也得爬起来。

只有五日……

五日……

顾怜的伤甚至都来不及愈合就被强行薅了起来。

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下,顾怜度日如年抄写了一整日的经书。

好在看在他伤势未愈的份上,宋子殷没有多加为难,甚至破天荒夸了一次:“你左手的字,要比右手字锋利许多,不错!”

看来是下了苦功夫,宋子殷暗暗赞许。

顾怜捂在已经开裂的伤口上,咬牙强忍剧痛,几乎在宋子殷话落的同时,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隐隐听到有人在说话。

“所以说,伤口需要重新缝合?”

有人回话,但顾怜太痛了,已经完全听不清。

他脑海中满是那句“伤口需要重新缝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顾怜至今仍然清晰记起前几日缝合伤口时的痛楚,他疼得晕死过去,又在剧痛之下醒来,反反复复,每时每刻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顾怜情不自禁打了颤。

远去的声音渐渐清晰,顾怜连忙闭眼佯装昏迷。

他听到有人走到身边,是宋子殷的声音:“把线拆了,重新缝吧。”

随后是半夏应了声“是”。

顾怜再也装不下,睁开了眼睛。

宋子殷猝不及防看到顾怜仇恨的双眼,好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是你自己没注意,导致伤口开裂,需要重新缝合……”

说罢觉得无需解释,又道:“这不是就是你想要的吗,怎么?后悔了?”

顾怜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宁愿疼死,也绝不向宋子殷低头。

宋子殷淡淡瞥了顾怜一眼,他可是给了机会低头,不过既然顾怜这么硬气,那希望他这骨头能够硬到底。

褚平说得对,孩子不能惯着,得让他知道对错,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宋子殷这样想着,毫无负担让人将公务挪到了书房。

他可不想在这听着顾怜鬼哭狼嚎。

殊不知他一走,顾怜便有些后悔了。

实在是太疼了……

几乎每一次针落,顾怜都忍不住痉挛,以至于半夏好几次险些错位。

待伤口重新缝合好,顾怜身下的被褥都已经湿了一层,他恨不得让宋子殷直接给他一刀,让他解脱。

可由于剧痛,他连昏迷都是奢望。

忍了许久,在半夏收拾药箱即将离开时,顾怜忍不住叫住他。

“等等……”

顾怜从枕下摸出一颗金珠,递到半夏面前,低声道:“麻烦……给我一些止疼丸……算我买的……”

这句话似乎带着莫大的屈辱,顾怜说完便垂下了头,极为羞愧。

半夏神色复杂。

何必呢,掌门在时不低头,现在低头算怎么回事?

他敢要,他也不敢给啊。

半夏叹了口气,默默将那颗诱人的金珠推了回去:“抱歉,没有掌门的口令,属下不敢擅自用药,还请顾公子海涵……”

说罢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顾怜紧紧攥着那颗金珠,似乎要将金珠按进血肉。

他都已经低头了,宋子殷还想怎样?

须臾顾怜似乎气急了,他伸手将金珠狠狠掷在地上,随后埋头睡了过去。

暗中的四喜看着监视顾怜的影卫一笔一划将这件事记录下来,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声,这点事也记?

糟了,若是掌门知道,顾公子恐怕要挨罚。

可四喜再担心,也不能出言提醒。

而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宋子殷这点包容心还是有的。

何况顾怜是个伤者……

发发脾气什么的,宋子殷并不放在心上。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比如,顾怜为何不能食荤?

派去篬蓝教的影卫已经回来,果不其然什么都没发现。

这个结果,宋子殷丝毫不意外。

也是,钟遥贴身照顾顾怜三年都未曾发现端倪,又岂是他几日可以查出来的。

“什么都没查出来?”

钟遥喃喃,开口又是道歉:“对不起,爹,都是我的错,我一直没发现……”

枉他自诩事无巨细照顾了顾怜三年,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发现,钟遥除了懊悔便是自责。

褚平闻言皱起眉头,他这徒弟,就这一点让人不喜。

动不动道什么歉?

这也不是钟遥的过错,他这一道歉,反而落了下乘。

道歉道多了,可真成了他的错了。

褚平心道,这个性子不好,得改!

宋子殷并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蹙眉深思。

宋棯安环视一圈,最终目光定格在钟遥身后的陈罗上,带着最后一丝希苆道:“天罗,你可知道些什么?”

天罗是顾怜的心腹,如果连他都不知道,那就真的查不到了。

陈罗面色犹豫一瞬,终于下了决定。

他确实知道些事情,但不知同少主不能食荤有没有关系?

“二公子,确实有件事情,但不知与少……顾公子不能食荤有没有关系……”

原本他是不想说的,但既然选择了新主,便不应有所欺瞒。

万一嘉阳派事后查到,他这个两姓家奴,岂不是处境尴尬。

陈罗低着头,一五一十道:“说来话长,这件事得从沈护法上位之前说起……”

“沈暮?”

钟遥诧异。

说实话,他不是很想听到这个名字。

陈罗点点头,敏锐改了称呼:“三公子可知道沈暮是如何登上右护法位?”

这个钟遥倒是知道。

当初竞夺护法位时,他曾经调查过沈暮,知道此人曾经单挑篬蓝教十大高手,最终于成平九年比武中获胜,成为继齐川后的第二位护法。

陈罗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头:“三公子说的,对,也不对……”

钟遥愕然:“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

陈罗点点头,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沈暮武功、智技都非绝佳,在众多影卫中,只能说勉强算作一流,若非背靠齐护法,恐怕一辈子都只能是暗影中最普通的一个。”

陈罗叹了口气:“何况暗影中有规定,若是入了暗影卫,便一辈子不得见光……齐护法失踪后,继任护法位,呼声最高的,是他的大徒弟,当时已是堂主的齐乃尔。教内任留,都需少主同意,但少主却将此事按下不提,进而推举沈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