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悍夫,奈何实在带劲。
姬晗被他缠了一上午,最后还是凭借着惊人的毅力脱身,狠狠弄了他几回才顺利回到了书房。缠绵消磨了两个多时辰,下班时间自然就推迟了些时候。
和美滋滋送来新菜式的白黎一起用了午膳,姬晗便闷头扎进公文堆里。
等她拿着沾墨狼毫写下最后一笔,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月上中天。笔杆刚一搁下,冬雪便时机刚好地轻轻推开书房的门,低声道:“殿下,该歇了。”
姬晗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离开座椅,任由冬雪为她收拾乱糟糟的卷轴文牒。
“现在什么是时辰了?”
“回殿下,已亥时一刻。”
嚯,往常这个时候都睡觉了。
姬晗揉了揉眉心,刚踏出书房的门,就见一个眼熟的使者静立在小拱门外翘首以盼,看到她出来时眼神一亮,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这是芳好殿的人,姜凤澜往日里颇为宠信这个侍者。姬晗还未开口,那人便果断行礼,恭敬道:“殿下,我们王君遣奴来请,芳好殿恭候尊驾。”
姬晗嘴角微勾了勾,抬脚就走,“即便你们王君不来请,我也会去。既早来了,为何不早些让人通报?”
“王君说了,殿下日理万机,不能耽搁您办公。等您事毕再请即可。”
姜凤澜其实很懂事的。
侍者小碎步跟在姬晗身后,听她问道:“这么晚了,阿弯还没睡下?”
“王君今日的精神,不知为何格外好呢,不像平日里那样懒得动弹,下午竟花了好几个时辰盛装打扮,衣裳都换了十几套,说要让殿下看了高兴呢。”
侍者语气讨喜,让姬晗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姜凤澜原本就是个十分爱美的大美人,打扮起来真叫一个艳光四射,丽压群芳。
不过他孕前期吐得厉害,整个人都虚,到了孕后期,他越发精神短乏身子笨重,常常闹不舒服。偏偏爱美的家伙还孩子气的嫌弃自己肚子太大不好看,以前芳好殿内随处可见的镜子都被收了起来,不然一见到镜中的自己,又是好一阵伤心。
一路陪过来,姬晗甚至觉得他的孕程瞧着比顾翡还要折腾些。
毕竟比起坚韧强耐的青竹,娇气难养的大猫精神脆弱,易受摧折,不过有姬晗时时顺毛哄着,磕磕绊绊的,倒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想起来,姜凤澜也是很久没有精致隆重地打扮过了,以至于姬晗回忆起来都有些恍惚。
她的脚步逐渐加快。
遥遥一望,华丽的芳好殿灯火通明。
殿中人影绰绰,但姬晗几乎是第一眼就锁定了那个格外耀眼夺目的身影。他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门,就那样执着地站着,望眼欲穿似的看着姬晗的方向。
一身摇曳的长尾雀金裘,迤逦光华,风情万千,精致繁复的金线图案在光影中泛出潋滟细碎的光,柔和又闪耀。
茂盛美丽的海藻长发,孔雀石的流苏头帘,本就艳色惊人的脸显得那样妖媚秾丽,就像在夜色中化形的精魅。
怕是车兰神话中的美丽的孔雀神,也及不上姜凤澜一分。
灯火阑珊处,美人艳且殊。
美色冲击太过强烈,姬晗愣忡许久,直到自己走到姜凤澜面前才回过神来,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眼前的精魅捧住脸深深地吻了起来。
他光艳的眉目精心勾勒过,眼尾抹着漂亮的朱砂色,浑身香雾浮动,唇齿交换间,姬晗还尝到了口脂微甜的味道。
蜜色眼眸含情脉脉,简直美得勾人魂魄。姬晗头一次被亲得晕头晕脑的,恍惚间被他一边亲吻一边拉扯着进了内室。
“灵兕……我好看吗?”
姬晗赶紧换了口气,声音微哑道:“当然,阿弯之美,艳绝今古。”
姜凤澜低低笑了两声,满意地亲吻她的眼睛,亲完后,他表情一顿,随即更加得寸进尺地将唇瓣不停印在姬晗脸上,从眉心到鼻梁,眼睛到脸颊,在那张冷玉一般不可侵犯的贵人面上嚣张地留下一串由深及浅的口脂印记。
而姬晗对此似乎没有察觉,十分纵容地任由他动作。
亲昵之间,姬晗含笑问他:“今晚何故打扮得这样漂亮,差点让我反应不过来。”
姬晗很少夸得这样直白,本以为他会惊喜又得意地凑上来黏她,但——
“我真的好看吗?”
他又问。
姬晗闻言微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姜凤澜的表情,耐心回答道:“是啊,非常非常好看。”
姜凤澜粲然一笑,美得晃眼,他高兴地问:“和以前相比如何?”
“比之以往,更美,明明已经很漂亮了,可你的美像是没有极限一样。”姬晗伸手温柔地把姜凤澜搂进怀里,语气柔情似水,眉头却在姜凤澜将脑袋埋进她怀里后,微微皱了起来。
“那,是不是见之难忘……”
他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早在皇宫细伶阁,阿弯在月下醉酒吟诗,白衣越栏,就已经让我一见难忘了。”姬晗手臂收紧,声音更轻,轻的像是怕惊飞脆弱的蝴蝶。
这次,姜凤澜沉默了许久。
在他不出声时,姬晗又道:“芳年长好长欢夜,满意同心同梦人。”
“那时情景,永生难忘。”
怀中人微微一颤,姬晗本以为他会更加用力地抱紧自己,谁知姜凤澜忽然从她怀中挣脱出来,面对面,认真地、深深地望着姬晗的眼睛,眼尾更加绯红如血。
“那就永远不要忘了我。”
——果然很不正常。
姬晗一时无言,看了他半晌,还是忍不住道:“阿弯今晚到底怎么了?”
姜凤澜默了默,又忽然露出了粲然的笑,看不出丝毫异色:“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让灵兕永远记住我最好看的样子。”
可这样子,莫名让人不安。
姬晗觉得他此时的状态就像一缕照在指间的月光,好像握在手中,却抓也抓不住,随时都会溜走一样——
正因为猜到了这种可能,她才放心不下,将祭天大典一推再推啊。
“是不是害怕了?”
姬晗温柔地摸着他的肚子,温声安慰道:“没关系的,这几天我会一直陪着你,芳好殿的医者和生产用具一应俱全,一日检查三次,力求万无一失。”
“楼媪圣手回春,有她坐镇,你不会出事的,我也不会让你出事。”
姜凤澜却捧着她的脸,要她和他对视,只是道:“再多看看我。”
“再多亲亲我。”
“……”
姬晗抿唇,心里莫名打鼓,凑上去不留余力地亲吻安抚他,一遍又一遍地向他说着自己为他生产所做的万全准备,任由他用手指描摹自己的五官。
过了一会儿,姜凤澜像是被哄好了,和以前一样黏糊糊地和她撒起娇来。
折腾到半夜,两人才睡下。
等姬晗进入浅眠,身旁的姜凤澜却忽然睁开眼眸,眼神幽幽,说不出的不舍。
他如何不相信姬晗呢?
只是,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罢了。
宿命般的不祥预感。
姜凤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姬晗的睡颜,直到东方既白,腹部忽然一绞,传来一阵要掀翻天灵盖一般的剧痛。
而这种时不时坠入地狱一般的痛楚,梦魇一般持续了一天一夜。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他难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