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肯回南唐，是想冰释前嫌的。”良久，楚惜北开口道。
楚惜颜道：“总要回去一次的。”
楚惜北笑了笑，俊秀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风华，他笃定道：“你心软。”
楚惜颜垂眸，没有反驳他的话：“心软也没什么不好。”心硬如铁的人也不见得过得有多舒服，她求得也不过是无愧于心罢了。
“但这个天机阁没有关系。”
楚惜北点头，他不可能轻易说服楚惜颜，他今天甚至做了吃闭门羹的准备。
出乎他的意料，楚惜颜几乎是等着他上门的。她既然愿意和他谈，这事情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天机阁的势力扎根很深，但是它不可能及得上一国皇室——我说的是已经一统天下的皇室。”
“你始终是南唐的公主。”他抬眼，“不管北梁如何，大长公主之名永远是你的。”
或许是周身的气质太欺骗人，楚惜北谈起条件，看起来都不沾染人间俗气。
这是个极为吸引人的条件，按照南唐的规制，大长公主是可以影响下一任皇储的决定。甚至如果楚惜北突然身死，楚惜颜可以直接左右登基的人选。若是野心大一点，摄政长公主也不是没有办法运作。
楚惜颜如果有心沾染权势的话，这几乎是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然而楚惜颜的野心只有那么一点，只装得下天茫山上的桃花。
况且以楚惜北的手腕，她这个大长公主的权力估计也在手上待不了多久。
楚惜颜的回答很直接：“你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大长公主的封号也没什么用。”
楚惜北：“……”
“真是借你吉言了。”他冷声道。
楚惜颜道：“不客气，你要是命不久矣了，我们可以重新谈这个条件。”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和楚惜颜说话，楚惜北都觉得自己的心态平稳不下来。说起来，他唯一一次失态也是因为楚惜颜，只是楚惜颜不知道罢了。
“你知道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翻脸。”楚惜北道，“我希望你能认真和我谈条件。”
“南唐皇室之前的确有亏于你。如果你想要讨回来也可以，不管是云萱还是张废妃，你都可以随意处置。”
南唐皇室中，真得罪过楚惜颜的也只有这两个人了。
楚惜颜听他如此说，差点笑出声来：“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南唐皇室的确有亏于你这种话，从楚惜北口中说出来已经等同于道歉了。他姿态已经放得极低，他是真的想要天机阁，即使只是外阁。
“这是天家。”楚惜北看着她眼角嘲讽的笑，语气加重，“你又想从父皇母后那里得到什么呢？”
天家无情，有价值的人、能讨得南唐帝欢心的人自然能得到南唐帝的宠爱。
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宠爱的，即便是楚惜北，如果他只是一个资质平庸的皇子，他也不会得到宠爱。
楚惜颜突然抬头对初七道：“初七你先出去。”
初七迟疑了一瞬，但还是顺从地将向外走去，只是路过楚惜北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警告地看了楚惜北一眼，杀意毫不掩饰。如果楚惜北对楚惜颜不利的话，他是不会放过楚惜北的。
一个专擅于暗杀之道的宗师盯上你，任何人都绝不想要这种体验，包括楚惜北。
楚惜北对上他波澜不起的颜色，然后侧头对楚惜颜道：“你的暗卫似乎太放肆了些。”
他放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楚惜颜心中暗道。她惯出来，她有什么办法？
楚惜颜道：“这是我的暗卫，对太子皇兄放肆些就放肆些吧。”
初七很给楚惜颜面子地向后退了一步：“属下逾越。”
他也不等楚惜北再说话，直接走了出去。
楚惜北目光落在他背后，直到初七踏出门转身将门合上。
门缝收拢之前，他又对上了初七空洞淡漠的双眸。这双眼眸既有些像暗卫的眼睛，又有些不想。
楚惜北莫名觉得，这双眼睛里应该多些灵气才对。
门缝合拢，发出一声轻微的撞击声。楚惜北这才从紧闭的门扉上收回目光。
楚惜颜扫过楚惜北细微的表情，他好像对初七很感兴趣？
“人已经出去了，你想说什么？”没有初七挡着，楚惜北直接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没想从父皇母后那里求得什么。”楚惜颜道，“就像你说的，这是天家。我早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小时候总想从母后那里分得一些宠爱，至少一些目光也好，长大了一些后也觉得有些可笑。
只是齐美人当年费尽心力，甚至连命都不要了也要给云蓉铺路的时候，楚惜颜还是动容了。
不是天家无情，只是人不对罢了。
“你记得齐美人吗？”楚惜颜突然道。
楚惜北一怔，不知道她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谁？”
想要楚惜北记得后宫里早死的一个美人，实在有些为难他。
楚惜颜道：”是云蓉的母妃，你不记得也正常。”
“云蓉的母妃怎么了？”
“没什么。”楚惜颜淡淡道，“我只是觉得，是人不对罢了。”
楚惜颜没有再提齐美人的事，而是道：“张贵妃和云萱的确使过一些小手段陷害我，不过你真觉得我会放在心上吗？”
楚惜颜如果真的困于后宫之中，可能会记恨她们。但她的人生不止于宫中，云萱的那些小打小闹她又怎么会计较。
“如果不是她们，那又是因为什么？”楚惜北反问她，“仅仅是因为感情淡薄？”
他修眉微蹙：“如果你真的想要父皇的宠爱，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南唐帝是个很容易讨得欢心的人，从他随意就答应了楚惜颜可以自己选夫婿这件事上就看得出来。
楚惜颜如果愿意在他身上花心思，她也会是南唐最受宠的公主。
“我要宠爱干什么？”楚惜颜微微仰头，“我啊，想要一些其他的东西。”一些在楚惜北眼中看来很不屑的东西。
这些东西南唐皇室给不了她，天机阁却可以给她。
她想要的是真正的感情，不掺杂利益与权势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