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打算在太子府的后院呆上多久?”楚惜颜凉凉道,“我要回宴席了,再不回去都散了。”
她转身要走,又停了下来,斜了一眼萧北景:“走了。”
萧北景扯起一抹笑,面容柔和起来:“好。”他没有再理公冶源,转身跟上楚惜颜。
公冶源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突然问道:“是我来晚了吗?”
楚惜颜回头看他,淡淡道:“这种事情,何谈早晚?”
公冶源立在原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意思是,是我早晚都不行吗?”他面无表情地低声道。
良久,他低下头,阴寒的笑容爬上他的脸。他疯狂无声地笑着,好半晌才他才抬起头,温柔儒雅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脸上。他又变回来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公冶先生。
楚惜北在太子府设宴之后,邹君浩也正式介入了南唐的权力中枢。他同公冶源一样,没有实职在身,却跟在楚惜北身边参与着南唐的国事。
他还住在都城里那间小院,每日里依旧访客不断,递请帖的、登门拜会的,络绎不绝。他一视同仁,谁也不见,定期出门去太子府一趟,剩下的时间都在自己的小院里待着。
这可把乐央憋坏了,苦着脸蹲在邹君浩身边念叨着:“公子我们就这么待着?我都要闲出毛病来了。”
邹君浩正读着一本典籍,闻言头都没抬:“你若觉得闲,便去师姐那里找些事情做。”
乐央立刻闭了嘴,过一会儿又讨好道:“不闲,一点也不闲!公子不要赶我去阁主那里,书墨姐姐在啊……”
书墨姐姐绝对会一脸温柔地微笑,然后把一大堆繁复又无聊的琐事交给他做,还说是为了锻炼他。
邹君浩任他嘟嘟囔囔地念叨,淡定地又翻了一页。这一页翻下去就再也没动过,他本来还能勉强看下去,提起了师姐之后却再无心看下去了。
在太子府那一日他见到了师姐,在楚惜北面前装作彼此不认识,本来在这南唐都城他们都不该再见面的。
可师姐当天晚上便来找他了。
……
清澈明亮的茶汤静置在茶碗里,馥郁的茶香扑面而来。今年的第一批茶,清明时采下来的蒙顶甘露,色泽翠绿,入口醇厚。
楚惜颜将手放在茶碗上面,雾气从她指缝里穿过轻飘飘地散了,她又把手放下。等雾气重新升起,她又把手放上去,如此繁复,直至茶凉。
邹君浩坐在她对面,静静地品茶,静静地等着她说话。
一杯茶喝罢,楚惜颜也没说话。邹君浩叹了口气:“师姐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何必等到茶凉?”
他惋惜地看了一眼楚惜颜面前凉掉的茶:“我这里好茶也不多了。”
楚惜颜讪讪地笑了笑,将凉掉的茶一口气灌了下去。到底是好茶,凉了也唇齿留香,只是甘霖里透着些苦涩,并着凉茶特有的沁凉浇熄了楚惜颜心底的烦闷。
再晚都要说的,还是早些说了吧,她这么想着,刚要开口,就听邹君浩道:“师姐想说的事,是关于夏婉瑜吗?”
他果然猜到了。楚惜颜索性就将当日看到的,夏婉瑜如何将计就计欺骗楚惜北的事说了。
“……这样啊。”邹君浩听她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看来她最后是选了宫离夜了……”
楚惜颜不忍看他这样,宽慰道:“她大概实在不想嫁给楚惜北……”
邹君浩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师姐不用安慰我,我一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没想到,她会做到这种地步。到底还是不像,他当初怎么会觉得像呢?
楚惜颜担忧地看着他:“师弟……”
邹君浩动了动唇角,似乎轻轻笑了一下,道:“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师姐。”
楚惜颜没有办法,只好离开。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就只能看邹君浩自己了。
邹君浩坐在那儿,乐央又重新端了茶过来,他素来会看眼色,这时也不敢多说话,静静立在那里。
邹君浩合眸坐了很久,乐央几乎以为他睡了。桌上那杯茶已经没了热气,乐央知道邹君浩素来爱茶,忍不住提醒道:“公子,茶……”
邹君浩仿佛突然被惊醒一般,轻声“嗯”了一声,然后拿起茶碗一饮而尽。茶碗放下,他目光放空,又不知想什么去了。
乐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家公子如同牛饮一般,将一杯凉茶一口气喝了下去。他看了看神游天外的邹君浩,没敢再吱声。
……
邹君浩从回想中醒过神来,那一页典籍终于翻了过去。
乐央这时候又问道:“公子,我们今天去太子府吗?”
邹君浩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时辰,他将书放了下去,站起身道:“走吧。”
乐央乐呵呵地收拾了东西,跟邹君浩去了太子府,除了出门买东西,去太子府是难得的出门机会。
公子真是太不爱出门了,乐央在心里抱怨。但他只敢在心里边抱怨,是不敢说出口的。
一般这时候,楚惜北和公冶源都是在太子府的,有时候还有其他南唐的官员在。邹君浩仔细看过,年轻的一辈里,除了薛家那个薛元正,都是寒门出身,没有世家子弟。看来楚惜北很不想再让世家在朝堂上有说话的份量。
而邹君浩更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听说南唐帝想把师姐嫁给那个薛元正,不知道师姐是怎么想的。
而今天的太子府除了楚惜北和公冶源,夏婉瑜也在。
她好像惯穿颜色浅淡的衣服,或白衣缀红,或月白天青。今日她穿了身淡青的衣衫,仿若过来出谋划策的文士。
邹君浩过去时就听她道:“……难道公冶先生觉得本宫是区区女子,不配听吗?”
她面色清冷,语气却轻蔑和傲然,斜睨着公冶源,不屑的意思不言而喻。
公冶源坐在她对面,折扇展开摇了摇,含笑道:“殿下所言,源可是不敢认的。世间奇女子多矣,多的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家姐便聪慧过人,学识见解皆不输于源。若是叫她听到殿下这番话,非得收拾源不可。”
他很少提到家中之事,连楚惜北都有些好奇:“能收拾得了你,看来令姐确实是位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