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丽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落入明华的耳中,明华听到这声音,立刻仰头向画春舫二楼看去,见到了窗内神色焦急的阿离。
见她这般模样,明华顾不上是何原因,毫不犹豫沿墙檐飞身而上,抄近路从窗户跳入屋内,将阿离挡在身后。
见阿离无事,明华快速环顾了屋中环境,这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血泊之中的拂镜,和站在对面表情漠然的路柯鸣。
明华似是未想到会在此处看到这一幕,他的瞳孔放大了一瞬,有些茫然地看向地上躺着的拂镜,几步跑到了拂镜身边,喊道:
“师母……”
拂镜眼眸大大地睁着,明华半跪在一滩凝固干涸大半的血泊中,喘息着抬手试探了拂镜的鼻息。
可拂镜早已没了呼吸,连身体也已经开始发冷。
明华心神不宁地站起了身,眼眸看着路柯鸣手上和衣衫上暗红色的血迹,怒声问道:
“你做了什么?”
与神色俱变的明华相比起来,路柯鸣可以说是毫无所谓。他的眼神清冷,扫了一眼宁谨,面不改色地说道:
“我杀了她。”
明华怒目看着路柯鸣,厉声质问道:“为何!”
“为何?”路柯鸣将这话重复了一遍,而后轻笑一声,面不改色地说道:“你叫我不要再帮拂镜作恶,我便同她说不再帮她。”
他摊开了双手,眼中若有无辜,“可谁知她却不想放我离开,逼迫我为她做事,我不愿她便恼羞成怒想杀了我。”
路柯鸣看着拂镜衣袖中的锁妖绳,抬脚将那锁妖绳踢了出来,“幸好在与她的打斗之中,我险胜一筹,这才不至于丢了性命。”
阿离听着路柯鸣一张嘴毫无负累地将黑说成白,眉心拧紧,刚想说话却与又看来的路柯鸣对视了一眼。
想到自己来此处也是意图不纯,阿离看向明华,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她想杀我,我便只能出手杀了她。”路柯鸣眼尾一弯,微微笑道:“明华道长总不能将此事怪罪于我吧?”
明华未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表情一时间变得愕然。
如今他竟然连该怪罪于谁都不知。
他的大脑一片刺痛,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明华原本是想将拂镜带回茅山,按照茅山规矩处置,可却从未想到下一次见她便是天人永隔。
明华抬手按在眉心,头疼地深吸了一口气。
阿离看着明华这般模样,眼中多了几分不忍,朝明华走了一步,将明华扶稳站住。
“小道士。”
随着她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从门口传来的一声呐喊。
“镜儿!”
出声的是现在在河边走在明华身边的黄衣道士,他并未随着明华一起跳窗而入,而是从正门进入画春舫,因而速度慢了些。
此时的黄衣道士目眦俱裂,几步冲到了拂镜身边,也不管地上的血迹,跪在拂镜身侧,颤抖地想要去触碰拂镜。
那便是明华的师父青鹤道长。
他这些年一直游历四方,到处寻找拂镜。明华传信之时,他正巧在姑苏城不远外的江麓城,听闻拂镜在姑苏,他便快马加鞭连夜赶来了姑苏城。
青鹤知晓拂镜做了错事,却从未想过她会殒命。这一生相别二十余年,竟是从此以后黄泉碧落永不相见。
他俯身抱起了拂镜,苍白的头发沾着拂镜身上的血迹,眼泪从因岁月爬满皱纹的脸上落下。
“师父。”明华看着悲痛欲绝的青鹤,不忍地唤了一声。
路柯鸣从青鹤进屋的时候便退到了角落,乘着明华未注意,早已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到此时,明华才注意到房中少了一人
明华刚想去寻路柯鸣,可又想到方才他所说的话,最终还是握了握手指,停下了脚步。
待青鹤从悲痛中缓过来,他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感受着上方的妖气,怒声说道:
“是妖杀了镜儿!”
青鹤紧紧抱着拂镜,涕泪横流道:“明华,捉到那只妖,杀了他给镜儿报仇!”
明华听到青鹤的命令,犹豫地张了张口,并未应声。
青鹤见明华不出声,便抬头向他看去,一眼就见到了他身侧的妖,两人看起来甚是熟悉,明华也一直将那妖护在身后。
明华见青鹤看着阿离,赶紧说道:“师父,不是她。”
青鹤自然能感觉到妖气不同,可明华这般维护的反应却让他更加痛恨,怒声说道:“你现在竟然与妖为伍!”
“方才不应声是为何?莫非你也要护着那只妖不成!”
阿离听到青鹤这话,倒也并未多诧异,只是有些怜悯地看向明华。
明华原本还以为他师父会分辨妖之善恶,并非要将所有妖降伏。
可现在这般,就算他师父真有那般善心,恐怕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过……
阿离侧眸看向明华,眼中神色不明。了,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她本就是妖,杀人对妖何来善恶对错之分。
“师父,并非如此。”明华不知阿离心中所想,他听着青鹤质问的话,声音干涩地解释道:“阿离虽是妖,可她身上并无戾气,说明她未害过人。”
“那只妖……”明华想起路柯鸣,眸色一片沉重,缓缓说道:
“是师母所救之妖,这几十年一直为师母所控,阴阳逆生阵所需的守阵魂魄,皆是他为师母所杀。”
若真要说,那妖手染鲜血屠杀了数十人,可那些人却都是为师母所杀,那些罪孽并不能如此简单地算在那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