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方翎表情空白了一瞬。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便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石子,身体踉跄了一下,勉强扶着门沿站着。
“喔,是我没说清楚。”见方翎这般,宁越表情又变得随意,以玩笑的语气说道:
“是锦绣的锦,你别误会了,与我们阿谨不同。”
方翎听到宁越的解释,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笑意,“我就说嘛,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听到方翎这话,宁越轻笑了一声,对方翎挥了挥手,“去找阿谨吧,不然一会儿她要怪我了。”
方翎赶紧应道:“不会不会,我会和阿谨解释清楚的。”
宁越并未继续说话,方翎便随着下人到了宁谨所住之处。刚一进入院中,方翎就见到了坐在梧桐树下休憩的宁谨。
梧桐树宽阔的树叶挡住了落下的太阳,她闭着双眸,安静地躺在藤椅上,像是陷入了沉睡。
方翎放轻了脚步,缓缓地走到了宁谨身边,刚在她身边坐下,就听到宁谨的声音。
“来了。”
方翎立刻坐直了身体,有些紧张地问道:“阿谨怎么醒了,可是我方才吵着你了?”
“你走得那般慢,怎么可能吵到我,我只是一直没睡罢了。”宁谨看向表情愧疚的方翎,眼中漾开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问道:
“今日怎么有空来将军府?”
“阿谨不知?”方翎听宁谨问起这个问题,玉白的脸庞渐渐泛起了红晕,慢吞吞地说道:
“我今日是……是为向阿谨求亲而来。”
“昨日我便想同阿谨提起此事,只是一直未寻得机会。可先生同我爹说今日是难得大吉之日,宜嫁娶婚配,便没有经过你同意擅自过来了。”
说完,方翎偷偷瞟了一眼宁谨,像是害怕她生气一般,又立刻补充道:
“当然这只是我自行做出之事,若是阿谨不愿……”方翎语气变得吞吞吐吐起来,缓缓说道:
“若是阿谨不愿,这一切便都不作数。”
宁谨看着方翎苦恼的表情,微微一笑,问道:“你我相处不过百余日,便想要和我成婚,是否太快了些?”
“怎会快?”方翎立刻应道:“虽说我与阿谨相处不过百日,可我从小便知道我未来的妻子是阿谨,这对我而言并不早了。”
宁谨并未说话,只是用那双柔和宁静的眸子看着方翎,方翎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
“虽然我与阿谨的婚约是父辈许下的,但我一直将此事谨记于心。”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便知晓将军府有一金枝玉叶的小姐,年岁稍长我一些,我以后是要娶她为妻的。”
宁谨微微垂眸,浓密如蝶翼般的睫毛扇了一下,说道:
“别人为你和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女子许下婚约,因为这婚约你便不能轻易喜欢上旁的女子。甚至以后若是有了心悦的女子,你们也无法在一起,你心中无怨气?”
听完宁谨这一大段话,方翎并未再立刻回答,反而沉默了下来,像是在思索一般。
过了半晌,他抬眸看向宁谨,“方才我设想了阿谨所说的事,若是我喜欢上别的女子会是如何……”
方翎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但事实上,我不可能心悦旁的女子。”
“我从小便将知晓婚约之事,听从爹娘教诲谨记此事的同时也惦念着此事,惦念着这婚约另一边的女子。,”
“我比许下此婚约的爹娘更加重视此事。因而便常常想阿谨是何模样,想阿谨性子如何,想我应当如何对阿谨好。”
宁谨的视线落在方翎认真的脸上,目光深邃悠远。
方翎说着便想起一些过往的事,表情中多了几分羞涩,耳朵渐渐红了起来,“那时候我觉得要将自己喜欢的事物送给你便是对你好了。”
“但是那时候我没有机会见到你,所以我便估摸着阿谨所住的院子,将那些我喜欢的东西丢进了将军府的围墙内。”
姑苏桃花开时他亲手折下的花枝,运河边盛夏时的柳枝所编成的花环,第初次上学堂时得到的孔明锁……
凡事他眼中所能看见的、美好的东西,他都一股脑地丢了进去。
方翎越说便越发觉得此事令人羞耻,“后来再随着爹到将军府拜访时,我才知道我丢东西的那院子根本无人居住。”
“于是从那以后我就不再丢了。”
宁谨没有说话,苍白的手放在藤椅扶手上,侧眸专注地看着方翎。
方翎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小时候与宁谨有关的事情,到最后才说道:
“其实我还是怨的,在我再长大一些后。”
“我一直将阿谨放在心中,可阿谨却从来不愿见我一次。”
又说到这令人委屈之事,方翎的声音低落了下去,“好像只有我一人在惦念着婚约之事。”
但方翎的声音只低落了两秒,就又自我安慰道:
“不过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不那因这些小事与女子置气,只要阿谨一日不见我,一日不取消那婚约,我便会一直信守这诺言。”
方翎看向宁谨,想起初见宁谨时她所说的话,眼中漾着幸福的余韵,庆幸道:
“但我还是见到了阿谨,而且后来我听阿谨说你也记着这婚约,那些事便瞬间像过往云烟一般,消失了个干净。”
他的开心来得太过简单,宁谨看着方翎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慢慢收回了目光。
她注视着正前方的屋檐,那屋檐上躺着一只白色的夜猫,此时正慵懒地晒着太阳,用蓝色的眼眸懒洋洋地看着梧桐树下的二人。
许久,宁谨才说道:
“那些东西我都收到了。”
“什么?”方翎突然听到这话,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
“桃枝,花环,孔明锁……”宁谨涂着朱砂的红唇轻启,将方翎的心扰得一团,没想到自己做过的事阿谨竟然真的知道。
“你还丢过蛐蛐……”
方翎脸一红,立刻解释道:“那些是我在瓦舍花重金买下的极品蛐蛐。”
宁谨应了一声,又继续说道:“一只五彩斑斓的公鸡……”
方翎脸色变得更加红,赶紧解释道:“那段时日我斗腻了蛐蛐,又喜欢上了斗鸡。”
宁谨声音不停,“一本画着王八的书册。”
方翎的脸开始滚烫发热,声音越发低了下来。
“我上了学堂,也想将那些书送你。但夫子上课实在无趣,我便在书上画了只王八,本来想要给你抄本新的,谁知丢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