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寒冬虽未至,清晨的冷风也略带了些刺骨之意。
刚过辰时,一排马车便十分低调的驶出宫门。
贝贝精神有些萎靡,一看就是昨天受了打击,晚上没睡好。
杜若十分贴心的靠近她,拍了拍自己肩膀,示意她靠在这里休息一会。
贝贝表情十分别扭,又往远处坐了些。
烛旭坐在杜若对面百无聊赖的看着两个女孩子的动作,见杜若被下了面子,十分贴心的装作没看见,转头看窗外。
杜若有些尴尬的坐回原位,车中气氛沉闷,于是只能也掀开窗帘看风景。
这次出行,尤蒽本来是打算轻装简行的。但无奈消息散播的太快,众大臣纷纷上书请求随行。
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带了这个就不能落下那个,最后尤蒽干脆拍板一个都不带。
前朝一碗水是端平了,后宫自然也不能厚此薄彼。
后宫中三位妃子的老爹可谓是挺直了腰杆子,轮番提议让自家女儿随行。
温首辅自是不必说,他只需往风帝面前一站,风帝就得给他这个面子把温婉带上。
靳北星的父亲是今年的文试状元,是风帝的重点培养对象,这种“小请求”自然也得答应。
护国大将军倒是没说什么。齐雪镜一身武功摆在那里,不用多说,风帝也一定会带着她。
整个后宫,除了德妃,算是倾巢而出。
车队一共十二辆马车,坐人的只有五辆,剩下的全都是行李。
吃的穿的用的,把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此次出行,明面上带了一支五十人的侍卫队,皆乔装扮作家丁。
出了珞阳城门,杜若明显感觉到周围跟上了一队暗卫,个个身手不凡。
想来是提前守在城外的金鳞卫。
巡查第一站,定在距离珞阳皇城三十里的天水县。
这里算是皇城周边最偏的一个县城,坐落在天水山脚。
天水山属于伏牛山脉的支脉,地貌奇特。山中奇珍异兽种类繁多,县中许多人家都以打猎为生。
风帝有好几件大氅都是用天水县进贡的狐狸皮毛所制。
贝贝睡了一路,也不知道是装睡还是真睡。毕竟出了宫灵力就能恢复,不至于一晚上没睡好就困成这样。
虽说只有三十里,但那是直线距离。真走起来,要在山路上绕好几个时辰。
眼看天色已经微黑,众人这才见到天水县的城门。
县令已经带着县衙上下全体人员以及百姓代表,浩浩荡荡的在这等了一天了。
天子车队一进城,就收到百姓的夹道欢迎。
尤蒽掀开车帘,露出端庄中带着些慈祥的微笑,向路边百姓招手。
到了县衙,只见门前竖着两块巨大的牌匾,一块上写着“陛下勤政爱民”,另一块是“风国千秋万代”,都用红绸裹了边,正上方还有朵大红花。
杜若心想,百姓见天子不用跪在路边,县令敢用这么俗气的“应援牌”,风帝应该算是四国皇帝中最开明的一位了。
众人下车时,杜若注意到温婉脸色不太好,似是舟车劳顿导致的心气不畅。
于是她趁着没人注意时,单手结印,一道带着灵药的曲直之力没入温婉的背心。
温婉心中正堵得难受,突然觉察到体内有一股温润的力量在游走,将郁结之气疏散,顿时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她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心道也许是这山中天地灵气浓郁,能缓解自己的心疾症状。
贝贝注意到杜若的动作,小声道了句多管闲事,然后从空间取出一瓶灵药扔给温婉。
温婉下意识想推辞,却被尤蒽拦住了动作。
“既是皇后给的,定然是灵丹妙药。婉儿你尽管收下便是。”
哟哟哟,还婉儿。
贝贝心里直翻白眼。
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婉儿,远近亲疏立见分晓。
温婉行礼谢过后,便随她一起往府衙中走。
“许久不见娘娘身边的小狸姑娘了,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温婉柔声问道。
贝贝:“哦,她回家相亲了。”
温婉愣了愣,随机惋惜道:“是被迫的吗?可惜了···如此爱读书的女子,今后也要困于一方庭院之中了。”
贝贝就是随口一敷衍,没想到温婉会如此作答,心中不由有些过意不去。
“她···自愿的,听说对方也是个读书人,家中不缺名卷典籍,而且也支持她读书。”
“如此便好。”温婉的眉头解开,向贝贝微微一笑。
贝贝猛吸一口气。
所谓“清水出芙蓉”,就是为她量身设计的吧!
这么好的妹妹,真是便宜尤蒽了!
······
天水县既然以山中异兽闻名,自然少不了猎场。
早在五日前,县令就征用了本地最大的猎场,加以改造用来让陛下体验狩猎。
风帝不会武,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所以这猎场里绝不会放有杀伤力的动物,只是些野兔幼鹿等温顺又没有攻击性的猎物。
除此之外,县令还为四位娘娘准备了小白马和一些精致的箭弩。
靳北星小孩子心性,一转眼的工夫就已经骑着小马跑没影了。
贝贝和齐雪镜自是看不上这些,跑去拿了长弓,又从猎场巡卫那里抢来两匹快马。
尤蒽站在县令为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黑棕色骏马面前犯了难。
没错,风帝陛下他,不会骑马。
风国重文治,风帝从小学习的课程里就没有和“武”相关的东西。
平日在宫中都是乘御辇,出宫就是坐马车,从来没有骑马的机会。
县令见他迟迟不动,又十分贴心的搬来了踏凳,做出个“请”的动作。
尤蒽:“······”
杜若在旁边看了半天,实在是替他着急,便牵了匹小白马过去和他换了换。
于是大家就看到风帝紧绷着身子坐在为娘娘们准备的马上,而“皇后娘娘的侍卫”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的驰骋在猎场。
县令的脸已经皱成了苦瓜。
温婉这两日觉得身子大好,便也骑了匹马,由侍卫牵着缰绳在场中慢慢晃悠。
杜若扬鞭在林中疾驰,山风吹得她耳尖泛红。
阳光穿过树叶,渐渐在空中呈现出形状。
起雾了。
杜若当即勒马停在原地,心中泛起一阵不安。
她能察觉到自己已经踏入了一个阵法之中。但至于这阵法是何时布下的,自己又是何时进来的,居然一概不知。
布阵之人,实力深不可测。
杜若放出神识查探四周,试图寻找到一个突破口来破阵。但这个阵法似乎杂糅了幻阵的特点,阵眼藏的非常深。
胯下的马儿开始躁动,杜若只好翻身落地,牵着它继续前行。
雾越来越大,光也逐渐暗了下来。树木似乎背镀上一层黑漆,阴森的可怕。
杜若的呼吸开始局促起来,心砰砰直跳。
此情此景,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是在哪呢···
脑中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杜若猛地蹲下抱住头,浑身颤抖。
“跑···”
“快跑!”
一个女子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脑海,杜若瞳孔幽暗,踉跄着起身向前冲去。
她不知道是哪个方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是跟随着那女子的声音拼命的跑。
然后撞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男人低头看着怀中慌乱的少女,眼神晦暗不明。
杜若死死抱着他的腰大口喘气,将他背后的衣料攥得皱在一起。
缓了好一阵,才慢慢平复下来。
“烛旭,这个阵法很强,我破不了。”杜若放开他,声音仍带着些颤抖。
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看到什么了?”
杜若闭上眼,尝试回忆方才出现在脑中的零碎画面。
“有人要抓我,有人让我跑。”
烛旭伸手缓缓插入杜若发间,将她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低头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是谁要抓你吗?”
杜若摇头:“不知道,我看不清。”
“你累了,睡一会吧。”烛旭把少女的头按进怀中,唇角轻轻勾起。
杜若挣扎了两下,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不出一会便彻底睡死过去。
……
贝贝正和齐雪镜一起追着小鹿跑,忽然贝贝眉头一皱,随即转头望去。
有魔气出现了。
那个方向是···尤蒽!
贝贝顾不上打招呼,当即消失在马背上,一路瞬影向着风帝而去。
齐雪镜一箭射中,正准备炫耀一番,一回头发现身后只剩下一匹马,不见贝贝的踪影了。
“咦?若若人呢?”齐雪镜挠头。
“若若你人呢!”
贝贝内心咆哮。
从刚才发现魔气开始,她就疯狂给杜若传音,结果发现这人联系不上了。
尤蒽刚学会了搭弓,正对准一只长相奇特的野兔。
结果那只兔子身型突然变大,众目睽睽下迅速膨胀到三人之高。
在场侍卫们统统吓傻了,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巨兔朝风帝扑过去。
尤蒽第一个冷静下来,将手中的箭射出,正中兔子的胸脯。
然后那支箭就折断了。
暗处的金鳞卫纷纷现身,各种刀枪兵器招呼在它身上统统不管用,一时之间地上七零八落的全是折断的兵刃。
两个金鳞卫甩出绳索捆住了巨兔的一条腿,其余人也冲上前一起拉住,试图阻止它继续靠近风帝。
但凡人在此等魔物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
眼看巨兔已经推翻人墙,拖着一串金鳞卫奔到了面前,风帝绝望的闭上眼。
今日,只怕是要命绝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