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蒽动作很快,次日就宣布月底要微服私访,对珞阳主城周边的十六个县进行巡查。
这个决定并未公开,只有内阁中人知晓。
按理说,内阁中的消息是不会泄露的。但这次不知为何,一向嘴严的温首辅在与人吃酒时居然说漏了嘴,于是朝野上下全都知道了。
珞阳周边的县府衙纷纷开始暗戳戳的清算旧案,查漏补缺。
一些拖欠的拆迁补偿款也非常“及时”的到了账。
各县令每天又是关怀孤寡老人,又是给善堂添砖加瓦的,忙得热火朝天。
宫外的“亲民行动”轰轰烈烈,宫内却仍然十分平静。
靳北星现在与齐雪镜住在一起,两人天天往凤仪宫跑。
为什么?因为皇后有猫!
因为靳北星还小,打不得麻将。于是杜若拿金箔片做了一副扑克,教两人斗地主。
三人凑在桌边打牌,靳北星抱着猫在一旁围观。
贝贝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所有能玩的都玩了一个遍。
但这种东西还是第一次见。
两个新手连着输了两天,每天散场的时候都是一脸白条。
后来贝贝摸着些门道,就变成了齐雪镜自己一脸白条。
本来杜若还觉得她输的太多了就会对这个游戏失去兴趣,但没想到这人越挫越勇,来的一日比一日早。
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我想了一宿。”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齐雪镜一脸严肃。
“昨天最后一把,她只剩四张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压你!”
她叹了口气,懊恼道:“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她马上就能走,你是地主她走了我们就赢了,我不知道她居然能压住你。”
“结果我自作聪明拦了你一下,想放她走,放了个三带一。她要不起,你走了。”
“不过今日我决不会再犯这样的错!我们再战!”
杜若和贝贝对视一眼。
完了,这人魔怔了。
“你···我看你今日太累了,要不然先回去歇歇?”杜若委婉的提议。
齐雪镜睁大泛着红血丝的眼:“不累,我精神的很,不用怕我发挥不好!”
杜若:“······”
我那是怕你发挥不好吗?你那水平,失常都等于超常了。
我是怕你猝死在这。
贝贝现在一听到她要打牌就十分惊恐。
这人永远都不抢地主,非要当农民。
因为当农民有队友。
也就是说杜若和贝贝,永远有一个要被她坑。
“不行不行,”贝贝连连摆手道:“今天打不了!”
她推了一把杜若:“今天柳侍卫有事!”
“嗯?你有什么事?”齐雪镜看过来。
杜若结结巴巴道:“我···我今日···要替皇后娘娘去慰问一下冷宫的德妃!”
齐雪镜:“好吧,你什么时候去?走之前咱们可以再来一把。”
杜若赶紧往外跑:“现在就走!”
狸狸一听这话,从靳北星怀里挣出来追上杜若,爬到她的肩膀上。
一人一猫匆匆出了凤仪宫的大门,一路打听着来到冷宫门口。
然后就被金鳞卫拦住了。
“这位大人,我是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探望德妃娘娘的。”杜若拿出自己的凤仪宫腰牌递上去。
守门的金鳞卫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允许踏入冷宫。”
他斜眼看了看杜若:“皇后娘娘也不例外。”
杜若:“······”
所以柳征到底把风帝怎么了啊?
眼见这里进不去,杜若只好先行离开,打算日后再想办法。
转过一个拐角,狸狸突然从她怀中轻巧的跳出去,三两下便顺着树干上了墙头,一溜烟进了冷宫。
杜若在原地等了一会,没见狸狸出来,心想她应该是打算待在柳征这边了。
毕竟她这么怕烛旭,也能理解。
心里有些酸酸的,杜若抬手捋了捋胸口。
打住!我心酸个什么劲?我又不是原主!
她最后看了一眼墙头,转身孤零零回了凤仪宫。
齐雪镜牌瘾上来,凑不齐人便拉着靳北星硬凑了一桌。
小丫头看了这么多天,也多少学了些,上手非常快。
毕竟脑子比较新,好用一些。
见杜若回来,愁眉苦脸的贝贝赶紧招呼她来替自己。杜若见状,撒丫子就准备溜。
结果和准备进门的风帝撞了个正着。
“陛下?”杜若一脸惊讶,“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皇后的寝宫,朕还来不得?”尤蒽看了一眼殿中贴着满脸白条的三人,上前向靳北星招了招手。
小丫头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几日不见,良妃又长高了不少。”尤蒽摸了摸她的头。
靳北星:“谢谢陛下,您也是。”
她上前抱住尤蒽的胳膊撒娇道:“陛下,我们在打牌呢,可好玩了!”
尤蒽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看向杜若。
“柳侍卫今日去了冷宫?”
杜若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金鳞卫可是风帝的亲信,他们看守的地方必然任何风吹草动都是要上报的。
“怎么了?你有意见?”还没等杜若开口,贝贝就站起来抢先道。
“我当个皇后,连派人看看冷宫里的妃子都不准了?谁家皇后是这么当的?”
“再说了,怎么我做什么你都知道?你监视我?”
贝贝一步步上前,眼神犀利气势凌人。尤蒽硬是被她逼的后退了两步,无奈解释道:“并非监视你。只是冷宫附近···皇后还是少去为好。”
此言一出,贝贝的火气蹭的就窜了上来。
“怎么,连活动范围都给我划好了?我们是来帮你的,又不是卖给你了!”
杜若赶紧拉住贝贝,向尤蒽解释道:“我们就是好奇德妃怎么了,没有别的意思。”
作为君王,对宫中情况确实应该是了如指掌的。这一点杜若理解,但贝贝理解不了。
尤蒽又退了两步站定,脸上带了些愠色,但十分有修养的没有和贝贝计较。
齐雪镜见势不好,忙收拾了牌揣进怀里,带着靳北星匆匆开溜。
没有外人在场,尤蒽这才进入正题。
“明日就要微服私访了,朕来问问各位道长是否还要准备什么。”
杜若:“不用,你带好你的就行,不用管我们。”
“好,若是有何需要,你们找华玄同即可。”
“行行行知道了,走吧走吧。”贝贝挥手赶人。
尤蒽被这么一催,面子上挂不住,只好先行离开。
贝贝把脸上的白条摘下来拍到桌上,闷闷不乐的坐回原位。
杜若挠挠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明显就是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大小姐。
杜若活了两辈子,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安慰人。于是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那个…狸狸去找柳征了,应该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贝贝音量提高,“无所谓,反正那是人家师兄,咱们算什么呀?走就走吧!”
杜若:“……”
合理怀疑她大姨妈造访。
杜若组织了一番语言,这才到贝贝身边坐下:“怎么了?是不是斗地主输得多了?哎你也知道雪镜水平有限嘛不要和她计较。”
贝贝一脸不可思议的抬头:“谁跟她计较了,我是看不惯尤蒽这个家伙一脸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事不是他提出来的?我们不是在帮他?几天不露面,一进门就兴师问罪?我做什么还要同他一一汇报?”
一连串的问句扔出来,把杜若直接问懵了。
“啊这…”杜若想了想,尝试替尤蒽找理由:“他是皇帝嘛,都忙…”
“忙着去贤和宫呢。”
慵懒的男声传来,杜若回头便看到烛旭倚在门框上,兴致盎然的看着二人。
此言一出,犹如瞬间点了个炮仗一般,贝贝拍案而起。
“就看不惯他那三妻四妾的样子!这么多好姑娘都被他霍霍了!”
杜若:“···所以你是因为知道他去贤和宫,没来这里,吃醋了?”
贝贝脸憋得通红,强行犟道:“什么吃醋!我生气的是,我们明明是来帮他的!结果他自己一点都不上心!”
杜若沉默下来,轻轻捋着她的背。烛旭悠闲的转进来,坐在桌沿上拿起一个茶盏玩。
过了一会,见贝贝已经过了气头,杜若才缓缓开口。
“可能···这个事情,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帮烈云宗。”
贝贝一脸诧异的转头。杜若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道:“静和公主的送亲使团,确实都死于魔修之手。”
贝贝下意识反驳:“不可能!你怎么知道?有证据吗?”
杜若:“我救的人,我当然知道。至于证据···”
她摊开手:“他们做的干净,跑得也快,所以没有。”
贝贝呆呆的睁大了眼,口中喃喃道:“不可能的···在烈云宗的守护范围内···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低下头沉默不语。
杜若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虽然四国有大印随时监察境内魔气,但大印覆盖范围太大,其代价便是不太灵敏。
魔修们只要把魔气调动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就能避开大印的触发条件。
再加上一国之境疆域辽阔,宗门不可能让弟子时时仔细观察着每一处地界。
所以只要不是强烈的魔气爆发,宗门很难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这些事情都属于宗门机密,一般除了宗主和长老们之外,没有别人知道。
杜若也是早前学阵法时听烛旭说过关于四国大印的弊端。
贝贝身为烈云宗大小姐,对此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即使嘴上不承认,心里也是有数的。
她没再说话,怏怏的低着头,起身回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