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程夫人院里那位老嬷嬷。
上回就来过,想规训沈清,但没成功,后来因为程府治丧,忙着陪程夫人,好些日子没见出现。
眼下丧事忙完了,继续天没亮来敲门。
程稚文开门把人轰走,她就站在门口高声念《妇德》。
沈清被吵到睡不着,见天也快亮了,干脆睡袍一披,开门让人进来。
瞧见她只穿睡衣和睡袍坐在沙发上,嬷嬷念道:“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所谓妇德,便是为人妇者,要有德行要端正……”
自然是被沈清堵得哑口无言。
嬷嬷说不过她,就拿柳小姐出来吓唬她,说要把她卖到青楼。
把沈清给气得,午后程稚文回来,就开始跟他控诉。
“本来以为当姨太太就是卑微而已,没想到还会被卖去青楼啊!早知道要被卖去青楼,我还不如那天就直接被砍……”
话没说完,手臂已是被程稚文一拉,整个人跌入他怀里。
他坐在沙发上,将她圈在自己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眉眼,宠溺道:“没有人能把你卖去青楼。我能把你从刽子手的刀下拉回来,就能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沈清的心一下就软了,但克制着双手不去抱他。
他的未婚妻可能要将她卖到青楼,她还在生气呢!
姿态必须摆上!
抬手抵了抵他的胸膛,要挣脱他的怀抱,但他抱得太紧,她挣扎片刻,还是被他锁在怀中。
她放弃了,就这么被他抱着。
她在想他那句话——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她问自己,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想了想,还是最想回现代。
可程稚文哪有那个本事把她送回现代?
那除了现代呢?
最想去哪里?
想回江州,想做回沈清。
想见春菊、女工,还有娃儿们。
所以有机会还是得为自己脱罪。
想到好久不见齐振恒,沈清问:“你知道齐大哥去哪儿了吗?那日跟我说织造府有事儿得去一趟,这都去好多日了,没事吧?”
程稚文笑着刮了下她高高的鼻梁:“不是织造府有事儿,是他回齐家说要娶你回齐家,被他爹给关起来了。”
“啊?”沈清大惊,“关起来了?那织造府的公务咋整?”
“齐家还能没办法么?”
“也是。”
回想自己住进程家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沈清觉得自己为程稚文、为这座院子里的人,都带来了不同程度的风雨。
有点内疚……
做点什么犒劳犒劳大家吧……
沈清挣出程稚文的怀抱,期待地问:“你吃过烤肉吗?”
“先前在欧洲吃过。”
“你下午去准备点五花肉、牛肉和羊肉,还有各种盐、糖、胡椒、椒盐等调味品。哦对了,还有油、竹炭和竹签子。”
程稚文好笑地看着她:“怎么?想折腾烤肉?”
“我晚上带你开开眼!让你知道什么叫夜生活!”
……
沈清则睡了个神清气爽的午觉。
醒来时,她要的东西都洗好摆放在凉亭的石桌上。
她招呼紫燕和其他丫鬟穿肉串,自己则去假山下捡鹅卵石搭烧烤台子。
院里的废弃鹅卵石不多,搭不起来台子,她去花园里捡。
捡着捡着就绕到假山后头。
有小厮丫头经过,小声说着闲话:
“听说了吗?柳老爷柳夫人今日上门来了。”
“上门来做啥?”
“来和老爷太太商讨二少爷和柳小姐的婚期呀!”
沈清闻言,手中的鹅卵石差点掉到地上。
站起身,掩在假山后,仔细听着。
“这大少爷刚过头七,不能这节骨眼办喜事吧?”
“听说百日以内可以,过了百日,就只能等三年后了……”
“这柳小姐等了二少爷七八年了,小姑娘活活等成老姑娘,估计是不乐意再等了……”
小厮丫头的声音渐行渐远,沈清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她都快忘了程稚文还有一位未过门的未婚妻。
按小厮的说法,柳家应当是想赶在百日内举行婚礼……
确实再等上三年,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太残忍了。
尽管内心失恋般的郁闷,沈清还是定了定心神,不动声色回到院子。
她和紫燕用鹅卵石搭出一个小小的长形凹槽,在里头铺上竹炭,生火,最后把一串串的肉串架上去。
炭火慢慢地烘烤着肉串,火候到了,她往肉串上刷油、洒各种调味料。
孜然一撒下去,再刷层油,翻个面,肉汁混着油汁和孜然落到炭火里,滋滋冒烟,香味扑鼻。
程稚文进了院子,走过来一瞧,笑道:“你之前干过厨子么?烤得这么好。”
沈清拿起一串已经烤得七成熟的五花薄片,送到他嘴边:“快试试!”
他张嘴咬了一片,咀嚼几下:“好吃!”
沈清又拿一串羊肉递到他嘴边,他咬了一口后,反手递到沈清嘴边,让沈清也吃。
沈清便咬了一口,咬完才发现自己那口,沾了他刚才咬过的口水。
候在一旁的紫燕和其他丫头捂着嘴巴偷笑。
沈清有点没脸,赌气说自己不吃了,又蹲下去烤肉。
程稚文边吃肉串边进屋,过了会儿,出来喊沈清进去。
沈清端着两大盘烤肉进去,才发现他早已在茶几上摆了两瓶洋酒和两个高脚杯。
欧式烛架上点着三根蜡烛,照亮沙发区一角。
程稚文站在烛光里,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沈清心道:有点浪漫呀。
低头闻了闻肩头的味道,全是油烟味、肉味。
“我先去洗个澡再出来吃!”她把两盘烤肉放到桌上,飞速跑进睡房,拿了睡衣就进浴间。
已然忘了洗澡要让丫头准备热水。
开门出来,紫霞和三个丫头笑意盈盈地候在外头,手上都提着热水。
“二少爷说您要沐浴,让我们准备热水。”
沈清侧了侧身子,让她们进去倒水。
头发上也全是烤肉味,她把长发也洗了,一身香香地出来。
程稚文坐在沙发的三人位上,一侧手臂横在沙发背靠上,另一手举着高脚杯,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品着酒。
沈清擦着头发走过去:“你要洗吗?”
他侧过脸看她,弯唇对她笑:“我晚点再洗。”
说完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