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李忠满盯着程稚文瞧了会儿,背着手走到马车跟前,阴阳怪气地笑道:“这马车里是何人呐?”
程稚文拱手:“回李公公,这车里坐着我的爱人。”
“爱人?”李忠满凉笑道,“这黑灯瞎火的,你爱人急匆匆的去哪儿?”
程稚文笑容依旧:“小姑娘初初离家入程府,不适应,大半夜闹着想父母,我干脆派马车送她回去小住几日。”
李忠满“哼”一声,变了脸色,高声说道:“我怀疑你这车里窝藏着朝廷钦犯!”
说完,手一挥:“把马车里的人给我抓下来!”
程稚文登时脸色大变,身子顶到车门前。
“大人,我爱人没犯过任何事儿,您污蔑她是朝廷钦犯,还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儿,把她一个闺中女子拉下车,这不合适吧?”
这种不软不硬的话,对太后面前的大红人李公公来说,可没半点杀伤力。
他既然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那就知道这人能不能拉下车,拉下车会有什么结果。
“给我把人抓下来!”
“是!”
官兵上前,推开程稚文,长枪挑开门帘。
“且慢!”一道细细的女声从马车内传了出来,“我自己下车。”
话落,就见一位穿着西式羊绒长裙、半张脸被黑纱掩住的纤瘦女子撩开门帘。
程稚文上前,把手给她,她按着下了马车。
脚刚踩到地上,官兵就冲上来将她和程稚文团团围住。
她对着李忠满掀起面纱,笑道:“李公公好久不见,老佛爷和贝勒爷知道您南下永州吗?”
看清楚她的脸,李忠满一惊。
夜色里,她重新将面纱放下,露出来的下半张脸,红唇轻启:“我怎么听说这紫禁城里的公公,是不能擅自离开紫禁城的?”
李忠满闻言,脸色越发难看,手一挥,围着程稚文和女子的官兵们自动散开。
他扬起讨好的笑,上前来,对女子拱了拱手:“老佛爷让我南下永州购买物件,眼下已买好,我准备天一亮就回宫,这不特地前来跟程大人道个别。还请柳小姐不要声张此事,惊扰了皇上和老佛爷就不好了。”
柳惜雪笑了笑:“行,只要您不耽误我的马车出去,那我也会忘了今日在永州见过您。”
李忠满皮笑肉不笑地朝她拱了拱手,转身上了轿。
官兵跟在轿子后鱼贯而出巷子。
巷子又恢复了先前的静谧。
柳惜雪转过身,微挑的杏眸里,全都是程稚文的身影。
迷恋地望了他片刻,轻启红唇:“稚文哥,今日我帮了你大忙,你可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程稚文没说什么,下巴点了点她身后的马车:“赶紧回去吧!要不天亮你爹娘瞧你没在屋里,要担心的。”
柳惜雪笑着挽上他的手臂,态度亲昵:“不会的,他们知道我和你在一起,高兴都来不及呢。”
程稚文不动声色拿开她的手:“上车吧。”
柳惜雪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一上车坐好,立马撩开帘子望向程稚文。
程稚文看向老许,催道:“赶紧走!”
……
“这处地牢我仔仔细细搜查过,不会有危险的东西,外头的人也进不来。”
江深安慰着状态不好的沈清。
再次进入曾经被囚禁的地牢,对她是一种折磨。
何飞没心没肺地笑道:“对啊!现在大少爷也死了,不怕!”
猛地提到已经过世的程稚武的名字,沈清脸色更差了。
想起了被囚禁在这处地牢的种种。
恐惧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着她的心脏,捏得她喘不过气来,好似要窒息。
她忍不住再次问道:“我要在这里关多久?”
江深实诚道:“程先生没说,但他知道我们没准备食物,我想他应当最迟午时就会来放咱们出去。”
沈清点点头。
她也相信程稚文不会让自己饿着。
可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说好天未亮出发去上海,结果又把她带到这个恐怖的地牢待着。
再次问江深:“程先生为何让我们待在这里?”
江深起先没答,但看她情绪已经紧绷到极致,松口说道:“程先生临时收到风声,李忠满到永州了,他怀疑李忠满是冲您来的,所以安排您暂时到这里躲一躲。”
沈清一惊,站起身:“什么?李忠满来了?”
这是个让她一想到就心有余悸的名字。
这个人,认为高家的宅子底下埋着巨额金银财宝,为了占有高家的宅子,串通赵员外、制造军需干粮事件,三番五次想整死她。
齐振恒和程稚文都知道这人的危险,但因为他是太后面前的大红人,也拿他没办法。
所以现在李忠满是知道她没死,所以上永州抓人来了?
沈清紧张地看向江深:“李忠满怎么会知道我没死的?”
“应当是在永州和江州都布了探子,那日您父母在程家大门口……”
他没说完,但沈清全都懂了。
沈良和陈氏昨日在程家门口闹着认女,引来许多人旁观,当时她就觉得早晚要出事!
去上海,也是因为这件事!
不想李忠满已是第一时间赶到!
沈清正气着,传来“哐当”一声。
三个人都闻声望向地牢入口。
程稚文躬身进了石拱门。
看到他,沈清惊喜上前:“你来啦!”
他立即将她揽进怀里:“走,我们出去。”
沈清仰着脸问道:“都解决了吗?还去上海吗?”
“暂时不去上海,眼下去上海不安全。”程稚文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揽着她往外走,“再在程家住一阵子吧!”
她嘀咕道:“但程家安全吗?”
跟在身后的何飞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一番折腾下来,沈清又回到程稚文的院子。
俩人原以为要分别一阵子,眼下知道又能多腻歪几日,那天夜里特别缠绵。
有好几次,在沈清的主动下,程稚文差点绷不住,进入她的身体,好在都在最后关头生生忍了下来。
事后,沈清缱绻地抱着他,小声问:“其实没关系的,不会那么容易就有喜的。”
她还不知道自己不好受孕的事情。
而程稚文也没有因为她也许怀不了孕就自私地占有她,令她承受那百分之一的危险。
大夫只说不好受孕,但没说绝对不能受孕。
她如今的情况,万一怀孕了,对她来说,是残酷的事。
程稚文不想让她受丁点的苦和累……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去几日。
沈清知道程稚文在忙程稚武的案子,不想他难过,所以从不过问程稚武的案子。
反正已经确定是那个蔡先生派人下的毒。
沈清有时候在院子里待得无聊了,就去程张氏那边陪她说说话。
就这么过了几日太平日子,直到入冬后的某个半夜。
俩人折腾到半夜,才刚睡下不久,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吵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