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原本就不怎么繁华的街道,看起来更加萧条。
或许是因为在郊区,店主们赶着回家吃晚饭,店铺的营业时间普遍更短一些。
常希音和丁一走在街上,只能看到一扇扇紧闭的店门,几乎没什么灯光。
反而不断有家常菜的香气飘了过来,勾着她的味蕾。
“我饿了。”常希音摸着空荡荡的胃说,“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在福利院里吃完晚餐就再走。”
其实刚才院长的确邀请过他们。
起先是说要去附近的顶级粤菜馆里招待他们。
在看到丁一脸上淡淡的抵触之后,对方就很会看脸色地改口说,“那就和孩子们一起吃也好。”
但丁一还是很坚决地拒绝了。
常希音想到这一幕,就颇有些后悔地说:“你刚才拒绝得实在太快了吧。”
丁一却笑了笑说:“相信我,你不会想吃孤儿院的菜的。”
常希音痛苦地说:“我太饿了,哪怕是猪饲料我也会吃得很香的。”
因她这难得生动的表情,丁一又望着她勾了勾唇,之后才说:“那如果他们吃得比猪饲料还不如呢?”
“怎么可能?”常希音立刻道,“你吃过啊?”
这一回,丁一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做过功课。”
换做平时,常希音应该能察觉到他的态度有些端倪。
但这会儿她太饿了,饥肠辘辘。
饥饿会在一定程度上封闭一个人的感官。
所以她比平时更不敏感一些。
她竟然就傻乎乎地相信了他的话。
不仅信以为真,还顺着他的话说:“哦,所以又是你的AI教你的吗?”
丁一说:“嗯。”
常希音:“真厉害啊。”
“你想要吗?”他问她。
她斜他一眼:“你会给我?”
丁一微微一笑:“你可以去买我们的plus服务。”
常希音气得想要打他。
都到这份儿上了,竟然还想着给她推销呢!
这就是资本家吗!
“我才不会买呢。”她断然道,“我要真有问题,就去问Erix去。”
丁一神情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颇为隐忍地勾了勾唇:“好,那你去问他吧。”
常希音说:“Erix有问必答,比你好多了。”
“嗯,他确实比我好多了。”丁一从善如流地说。
这么配合吗?
怎么这次都不带反驳了?
常希音觉得有些古怪,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但是又懒得想那么多了,决定将这归结为老父亲的骄傲。毕竟Erix可不仅是他的助理,更是他一手研发出来的产品。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丁总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
两人接着往外走,常希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呀”了一声。
丁一问她:“怎么了。”
常希音说:“我买的书还在书店里。”
她今天在那个旧书店里买了不少书,临走的时候却想着要先去孤儿院,拿着太沉,就寄存在那里了。
丁一说:“那我们回去拿吧。”
常希音不是很抱希望地说:“你觉得书店还开着吗?”
当然早就关了,丁一心想。
这老头向来比谁都跑得更快,比谁都更赶着回家吃饭。
但他何必告诉常希音呢?
他更愿意跟她多走一段路。
于是他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说不好,万一呢。”
常希音于是也抱着几分侥幸心理安慰自己:“是啊,万一呢。”
很可惜。
“万一”这种好事从来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远远地跋涉而来。
只是狠狠地吃了个闭门羹而已。
常希音十分绝望地望着紧闭的书店门,接着又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在玻璃上照射。
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那一摞书,就躺在柜台上。
明明和她离得这么近,不过一步之遥,唾手可得。
可她就是碰不着。
丁一在身后问她:“你很想要这些书吗。”
常希音趴在玻璃上,头也不回地说:“有一本我已经读到一半了!本来打算今晚就读完的!”
她非常专注地望着柜台上的书,就像盯着挚爱猫条的小猫。
所以不知道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大怪物。
在预备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躯,从背后虚虚地环抱住她。
这姿势没有那么过分,他们的身体没有紧贴住。
但常希音已经感觉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体温,热度。
还有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后。
她好似被罩住,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这还是不是最过分的。
丁一在她耳边问:“那我们把玻璃砸掉如何。”
他的语气这样稀松平常,好像自己说的不是砸玻璃,而是过马路不能闯红灯之类的常识。
常希音更加震惊了。
她因为那种危险感而微微地战栗。
却不知这种危险感,究竟是来自于丁一的靠近,还是来自于他的话语。
她吞了吞口水,有些艰涩地说:“那不好吧,破坏私人财产是犯法的。”
“我可以赔他钱。”丁一说。
“……你钱多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但你想要那本书。”
他用一种冷静的、甚至有些委屈的语气说。
好像他真的是全心全意地为她好,反而是她有点不领情了。
常希音实在有点被吓到,忙不迭地说:“那我不要了,我明天再来拿也行。”
“明天是周末,书店不开门。”
丁一指着旁边的营业时间,冷静地说。
常希音有点抓狂了。
她急于想要摆脱现在的姿势,从丁一的禁锢里挣脱出来。
可是他还像一座山,一堵墙,严严实实地压着她。
“那我下周一来拿!”她语气有些慌乱地说。
丁一说:“那你周末就看不了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我很有耐心。”
“真的吗?”他再一次彬彬有礼地向她确认。
然而与这样礼貌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非常具有侵略性的行为。
常希音实在有点受不了了。
她甚至从玻璃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和丁一。
他们的脸,他们的身体,交叠的,重合的,缠绵的。
……太可怕了。
“真的。”她咬牙切齿地说。
“那好吧。”丁一说,“那我下星期让助理来取。”
他终于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
常希音十分确信,她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十足的遗憾。
还有一丝……
不易察觉的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