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常希音心想。
她不能再这样被动。
明明是丁一做错了事,现在却是她被逼到了死角里。
这也太不合理。
一股突如其来的愤怒驱使着她,继续狠狠地瞪回来。
他怎么看着她,她就怎么看着他。他是盾牌,她就是尖锐的长矛。他是水和镜,她就是焚烧一切的火焰。
她绝对不认输。
她也要让丁一看到她此刻的心情。
“骗我有意思吗?”常希音语气极凶地问道。
丁一终于笑了:“很有意思。”
他的笑无异于火上浇油。
常希音凶巴巴地说:“你还不从我身上滚开?”
“我想再看你一会儿。”丁一语气诚恳道,“你现在也很有意思。”
常希音的脸立刻就红了。
她明明在气头上,可是这句话还是杀伤力极大。
好在房间里光线全无,她很安全,不至于暴露出自己的真实状态。
甚至为了掩饰自己,她还故意邀请对方说:“可是现在这么黑,你能看得见什么呢?要不要把灯打开,看得更清楚一些?”
丁一说:“我怕我一起身,你就跑了。”
常希音哼笑一声:“算你脑子还清楚。”
“不过那又怎样。”她又飞快地补了一句,“你还是快点滚吧。”
话一说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毕竟她从来都是不爱说脏话的,怎么被丁一逼到了这个地步,张口闭口都是脏话。
丁一轻笑了一声:“不要说脏话。”
常希音:“要你管啊,你是我的谁?”
这句话一说,她就后悔了。
因为丁一果然回答她:“要不要把结婚照拿出来看看,我是你的谁。”
常希音有些难堪地转过脸。
男人的手撑在她脸侧,手臂上青筋暴起,看起来用了极大的力气。
他突然轻轻动了一下说:“不用这么麻烦。”
接着常希音就感觉到,那只手抬了起来,很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脸——
她浑身一惊,想躲却躲不开。只能任由对方的手指,毫无拘束地滑过她的侧脸。
“你的脸有点烫。”他在她耳边说。
然后才将手拿开,似乎按动了床头的一个什么键。
“刷啦啦”的声音。
电子窗帘都随着丁一的动作被拉开了。
江岸的阳光倾洒进来。
常希音的第一反应是慌乱——从黑暗到光明,有些她想要藏的东西,根本就藏不住了。她失去了自以为的安全感。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近乎于生理性的痛觉。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阳光太过刺眼,几乎要灼烧她的眼睛,令她流泪。
接着常希音就感觉到,有一只手十分体贴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的世界又变回了原本的漆黑。
丁一的手掌是宽大的、干燥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你干什么!”常希音并不怎么领情地、凶巴巴地喊道。
丁一说:“帮你挡光。”
然后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新奇的东西说:“你的脸真的好烫。”
常希音:“……”
她彻底闭嘴了。
她怎么能够承认,自己竟然被丁一这么几句话,撩得直接脸红心跳。
“是被你气的。”她嘴硬地说,“你最好向我道歉。”
丁一从善如流地说:“对不起。”
常希音怔了一下。
怎么道歉道得这么快。
她还以为他怎么都要狡辩几句。
她顺着杆子爬,立刻得意洋洋地说:“那你说说看,你是哪里做错了?”
丁一又轻笑了一声。
常希音命令道:“不许笑,严肃点。”
于是男人的语气又恢复了严肃和没有感情。
他一本正经地,仿佛很诚恳地说:“我不该把你推下水。”
“还有呢?”
“我不该对你撒谎。”
“还有呢?”
“我不该骗你。”
常希音说:“这两句话是一个意思。”
丁一从善如流道:“多重复几遍,听起来比较有诚意。”
常希音听着听着,心情舒畅之余,突然真的有一股委屈劲儿钻了上来。
或许人,尤其是女人,嘴硬的女人,大抵都是如此。
有些事,你不认错,假装不存在,也就这么过去了。
反而丁一认错的态度越好,她就越觉得委屈——就好像她的那些委屈、不舒服的情绪被人看到了,所以她反而生出了一些贪婪。她想要再委屈一点,就能得到更多的安慰。
丁一低声问她:“所以,你可以原谅我吗?”
常希音“哼”了一声,没说原谅也不没说不原谅。
反而问:“就这?还有呢?”
丁一说:“我再想一想。”
常希音:“那你认错的态度还不够积极。”
丁一立刻说:“我好好反省。”
常希音:“先从我身上滚下去。”
丁一的目光温柔而坚决:“只有这个不可以。”
常希音烦了,又想要去踹他。
可是腿还没抬起来,身体的本能反应已经退缩。
她的身体……还是有点怕他。
丁一仿佛也察觉到了这个动作。
他轻笑一声,好声好气地哄她:“你想踢就踢吧,这次我不躲了。”
常希音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不躲?”
“嗯。”
“那你会不会……”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颊绯红,声音放低了一些,“又抓住我的脚踝?”
丁一说:“不会。”
他垂眸望着她。
语气听起来很信誓旦旦。
常希音决定再相信他一次,就试探性地抬起了腿。
到底是怕了,受身体的惯性所驱使,不敢再使太大的力气,只是踮起脚尖,轻轻在对方的胸膛上点了一下。
隔着轻薄的家居服,她触碰到了对方胸口坚实的肌肉。
那是力量与美的结合体,似乎令人十分畏惧。
她犹豫了一下,是否要继续。
她不知道这一幕在丁一的眼中,又是多么地具有诱惑力。
就好像一只爱娇的小猫,楚楚可怜地对他伸出了爪子,一副敢挠又不敢挠的样子。
他恨不能亲自上手,握着她的脚踝,教她学会怎么去踢人——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手掌抚上常希音细瘦踝骨的一瞬间,丁一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好似他一直是空的,是不圆满的,他的掌心在渴望握住些什么。
而此时此刻,他才握住了那个属于自己的圆。
常希音的本能反应是吃了一惊——
他怎么能出尔反尔!
就知道这人一点也不可信!
然而她已经被他桎梏住,自然也再无处可逃。
“抱歉,情不自禁。”
丁一的手指沿着她的踝骨,上下地摩挲。
像在丈量世上最名贵的丝绸。
常希音:“……”
她这次是真的抓狂了。
“松开我。”她恼怒地命令道。
丁一哄她:“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从常希音的角度来说,这种话简直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你是真的惹到我了。”她几乎是有些阴恻恻地说。
趁着丁一失神的功夫,常希音的手在床上摸索着,抓起一只巨大的枕头,照着丁一的脸扔了进去。
他躲闪不及。
她趁机收回了自己的脚。
拿被子蒙过头。
像只雪白的蚕蛹一样,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她发誓。
这一回。
无论丁一再说些什么鬼话,她都绝对不会再相信这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