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洁媖病恹恹地躺着。
人是清醒了,看着却还没什么精神,一张脸像金纸一样白。
常希音赶到病房的时候,医生正要将她推出去,做例行的检查。
见家属回来了,语气就很宽和地说了一句:“病人醒了,基本就脱离生命危险了。”
常希音点了点头。
“怎、怎么是你……”常洁媖看见来的人是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
医生说:“是啊,你姐姐对你很好呢,昨天守了你一晚上。”
常洁媖的表情变得更加惊诧。
她气若游丝地张开嘴,似乎还想要揪着常希音问些什么,但人已经被推了出去,病床推过一个拐角,消失了踪影。
常希音独自站在空空如也的病房里,她知道自己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比如查看常洁媖的新闻,或者是告诉父母,妹妹已经醒了。
但她实在是太累了。
心力交瘁。
身心俱疲。
她趴在病床边的小床上,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常希音是在吵闹声中醒来的。
她听到秦阿姨在高声喊着:
“你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知道我把你养大多么辛苦吗?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我,想想你弟弟?你怎么这么软弱,这么……没用,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是我生出来的,你真是我的女儿吗?!”
“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你是疯了,还是哑巴了?!”
在常希音的记忆里,秦阿姨向来注重脸面,还从来没有这样像泼妇一样,扯着嗓子大喊过。每一个字都说得如此尖锐,仇恨的、愤怒的表情几乎扭曲了她的五官。
可是她再转头一看常洁媖,立刻十分清楚地意识到:秦阿姨绝对不是第一次表现得这么歇斯底里。
因为常洁媖很平静地躺在床上。
没说话。
没看自己的母亲。
甚至被如此厉声诘问,眼眶都没有湿润。
彻彻底底地毫无反应。
她这样麻木的反应,显然激怒了秦阿姨,她一把冲过来,还想要对常洁媖喊些什么,护士却推门进来了。
“家属不要在病房里吵闹,不然就请你出去。”
秦阿姨轻蔑一笑,打开自己的爱马仕包包,将一张银行卡丢到对方脸上。
护士脸色大变。
“看清楚了吗?这张卡里的钱能把这家医院都买下去。”秦阿姨说,“别打扰我管教女儿,该出去的是你。”
对方气得浑身发抖,脸上却露出惊疑的神色。她受了这么大的气,可是也知道住单人病房的人非富即贵,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常希音站起身,心平气和地走过去将银行卡捡起来,对年轻的护士弯了弯腰:“抱歉,她因为女儿的事一时激动,有失分寸,我替她向你道歉。”
有了这样一个台阶下,对方好受了许多,小声说:“那、那也不能打人呀。”
常希音面露歉意,又同对方道歉了好几回。两人在走廊上说了一会儿,她才重新回到病房。
秦阿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地叫骂了。
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开始哭了。
“媖媖,你别怪妈妈,妈妈刚才是一时失控,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是太爱你了……”秦阿姨一边哭一边说。
“你告诉我,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和你弟弟?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就没有想想我们吗?我们没有你该怎么办呀……”
常洁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只有眼珠转了转,声音低哑地说:“你们还有爸爸。”
“你爸爸、你爸爸怎么是个靠得住的呢?他一颗心都拴在他那个该死的大女儿身上,哪里顾得上我们……
秦阿姨说得极为投入,语气里三分哀怨三分愤慨。
常希音似笑非笑地咳嗽了一声。
对面的女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羞,立刻又低头哭了起来:“媖媖,你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你有情绪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妈妈呢?”
“我说了。”常洁媖扭过头不看她,“您听了吗?”
秦阿姨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声音又骤然抬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是在怪我?你这个不孝女——”
她扬着手中昂贵的鳄鱼皮铂金包,看起来随时要当做凶器砸下去。
常希音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
“秦阿姨,麻烦您出来一下。医生有话让我转达您。”
秦阿姨气势汹汹地扭过头:“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
“最好不要让患者听到。”常希音说,“医生说的。”
“好吧。”秦阿姨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出来了。
常希音领着她往外走了一段距离,以确保常洁媖在病房里不会听见。
秦阿姨扭着高跟鞋,不耐烦道:“医生到底说了什么呀?”
“什么也没说,是我有话要对您说。”常希音气定神闲道。
秦阿姨脸色又变了,恨恨地说道:“好啊,常希音,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敢跟我玩这一出——”
“跟我算账?你有什么账要跟我算?”常希音平静地看着她。
秦阿姨张口要说话。
常希音却直接打断了她。
“是谁放她出去跟人相约自杀的?是你。是谁找到她的?是我。医生说如果再晚十分钟找到她,后果不堪设想!是我陪她到医院,是我守了她一整夜,甚至刚才在楼下,因为她的事情被记者围攻的人也是我。你呢?你当时在那里?你做了什么?哦,你就是在所有事儿都结束了之后,冲过来把她骂了一顿。”
秦阿姨僵在当场,像是被常希音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愣怔地注视常希音,而对方如此居高临下,足以藐视自己。
常希音轻蔑地一笑,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喊出来吗。”
“因为我要告诉你,你再那么跟她说下去,她今晚就会再自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