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紧紧关闭着。
父亲大概在里面商议她和丁一的婚事。
而常希音则百无聊赖地等在外面。
秦阿姨在她身边,焦虑地打了很多个电话,命令电话对面的人,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删掉常洁媖的视频、撤下热搜。
常希音则低头给陈之仪发微信,“再给我妹妹买条热搜”。
“安排安排。”对面十分兴奋地说道。
她嘴角微抬。
“吱呀——”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父亲走了出去。
秦阿姨第一时间抬头,却被对方的表情给吓到,连句“亲爱的”都喊不出来。
父亲的表情极其恐怖,夹杂了愤怒、羞辱和震惊,像暴雨前黑沉沉的天空。
刀子一样的眼神刮过常希音的脸。
“他拒绝了。”他对她说。
常希音不及反应,秦阿姨先急忙忙地开口:“什么意思?丁一不愿意吗?为什么?”
她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按捺的幸灾乐祸,大概没有人比她更乐意看到这桩婚事告吹。
父亲冷冰冰地看向秦阿姨。
秦阿姨立刻不说话了,被吓得噤若寒蝉,吞吞吐吐站起身:“我、我让洁媖赶紧回家……”
常希音看着父亲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每一步都极重,沉甸甸地踏在地板上,似带着雷霆之怒。
“你就没什么要问的吗。”他对她说。
常希音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要问的,但假如真的这么说,可能只会更加激怒父亲。
“他对您说了什么呢,爸爸。”她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问题。
父亲露出极为厌恶的表情。好像只是回忆这件事,都令他觉得非常恶心、非常羞耻。
“他说他只是送你回家。”
——实话。
还是她要求他这么做的。
父亲冷笑一声:“他还说,他从来没有和你结婚的打算。”
——假话。
昨天他还在向她求婚,问她是否喜欢自己。
但也许那不过是酒精作祟,喝醉的男人从来都不可信。
常希音眨了眨眼:“还有吗。”
父亲还是冷笑:“他说,我对于女儿的终身大事,也不应该决定得如此草率。”
挺有道理的。常希音心想。
但父亲大概不这么觉得。
他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他在教育我,你听见了吗?——他竟然敢教育我,我的女儿,还要他来教我怎么做?!”
他看起来很想要砸点什么东西泄愤,但手已经停在半空中,最后到底没有落下来。
“也是。”父亲话风一转,语气有几分颓然,“我的两个女儿,今天都让我丢尽了脸,难怪旁人都在看笑话。”
他看起来是真的没招了。脸色灰败,后背佝偻着,显出了十分的老态。
常希音欣赏了一会儿对方的苦闷与失望,才假装无知地问:“那现在怎么办呢,爸爸。”
“还能怎么办,你最近就老实在家待着吧。”父亲又长叹一口气。
他不再愤怒,因为愤怒也是需要力量的。
而现在他身上只剩一潭死水的平静。
不过,饶是如此,下午常洁媖回家的时候,家里还是闹出了好大一阵乱子。
隔着一层楼,常希音也听见下面鸡飞狗跳的动静。
父亲在怒吼,秦阿姨在哭,常洁媖起先也跟着哭,后来就尖叫了起来。
“——他说我妈是拉皮条的!我怎么忍!”
“不然我怎么办,难道听着他继续骂!”
“都是常希音,要不是她怎么可能惹出这么多事,她才是个贱货、扫把星——!!”
尖叫声戛然而止。
楼下有片刻的死寂,而后一声凄厉的哭喊:
“你打我,爸爸!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咚咚咚的上楼声,动静大得堪比地震,常洁媖哭着跑上来,经过常希音房间时,还狠狠地踹了她的房门一脚。
常希音过了五秒钟,才佯装无事地打开门。
秦阿姨在楼下哭。
常父脸色难看地抬起头:“怎么了?”
“没什么。”常希音笑笑说,“我先睡了,爸爸。”
-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房间内一片漆黑,已经入夜。她锁了房门,可是有人在拿钥匙开门。
父亲走了进来,站在她床前,面色沉沉地凝视着她。
这画面也有种令人毛骨悚然之感。
常希音想要继续装睡,但是“咔哒”一声,父亲打开了灯。
过于刺眼的光线,针一样扎进常希音的眼睛里。她被刺激得不得不睁开眼,仰面望着对方。
“你真是让我失望。”父亲语气很阴沉地说。
又是这套陈词滥调吗?
常希音丝毫不为所动。
直到下一秒钟,父亲将一沓照片扔到她脸上。
照片尖锐的侧角划过她的皮肤,像下了一场刀子雨。常希音看到了十分熟悉的画面。一天以前,她才在丁一的手机里见到过同样的内容。
是她和路弛的照片。
父亲冷冷地说:“我为你安排了那么多,我将最好的男人都送到你面前,可是你偏偏看上一个司机。”
“你妹妹说得没错。”他停顿一下,“你还真是个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