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言庭似乎刚从厨房出来,身上的厨师服还没脱掉,手里提着两个土罐子,似乎是他私藏的酒。
见众人不解,尤其是徐闻也很是疑惑的表情,他才上前来,站在徐闻跟前。
“二嫂,你真是不记得我了呀?”
徐闻翻了翻记忆中,又关联着这幅画是在清淮面馆里取景,她绞尽脑汁,还是看不出眼前三十来岁的男人到底是在何处碰到。
洪言庭也不卖关子,把酒递给一旁的沈承越,“我自己酿的,味道不错。”然后空出手来掏出手机,翻了几下,把之前自己的狂野形象照递到徐闻跟前。
徐闻一看,乐不可支。
“是你啊,大胡子!”
啥?
沈城安看了看如今干净清爽的男人,想不到这个绰号,徐闻把照片也给女儿看了一眼,“瞧瞧,安安你记得不?”
大家纷纷凑过来看了看。
沈城安也嗳了一声,“妈,我想起来了,这位大胡子哥哥当时应该还扎着小辫子,经常要给我糖吃,不过我拒绝了。”
后面半句话没说出来。
我以为他是坏人!
“你们认识?”不明情况的沈宗宁问起徐闻,“在清淮?”
徐闻点头。
“是啊,在清淮……具体哪一年不记得了,他那个时候自诩为艺术家,浑身上下找不到第二个钢镚,还来我店铺里油嘴滑舌讨了两碗免费的面吃。”
半是笑言半是实话。
洪言庭也开怀大笑,“我想第三次去讨的时候,你说事不过三!让我换一家讨吧,你也是小本生意,可别家谁给我啊——”
也就是看你心软好欺负罢了。
安安和越越唯一一次去店里,也就是那个时候,两个孩子没待几天就被太爷喊了回去。
但对这个着装与形象都非常出格的大胡子男人,沈城安还是有几分记忆的。
洪言庭感叹不已,“原来这小姑娘是你女儿,我就说当时怎么那么难哄,糖不吃,画画不要,看我时都充满戒备。”
世界真小。
那个时候他流浪路过清淮,被这个漂亮的女人吸引住了目光。
他本来就放荡不羁,原本也存了几分撩拨的心思,可后来——,被徐闻的泼辣给弄没了。
好几次徐闻同他说话,不知有意无意,手中都握着那把最后把唐嘉砍残的菜刀。
看新闻时,忍不住唏嘘。
只是,美好的人不能留住,那就带走。
像徐闻火辣如玫瑰,他只能在徐闻面馆对面的二楼租了个破房子,天天窝在小房间里窥视着徐闻,开始了这幅画的创作。
除了一开始白吃了两碗面。
后面的日子,都是一个小篮子从二楼放下来,他放了钱,嚎一嗓子,徐闻就把煮好的面放在他的破篮子里提上去。
以此存活。
直到画完这幅画,以及半幅没有画完的。
兰家出事了,他带着东西,告别都没有就赶紧回了沪市。
这幅画,洪言庭挂在这个小菜馆中三年了。无数客人问他这幅画里的女人在哪里,他回答不出,就只是挂着,想着也许有一天能遇到徐闻——,不对,李婉。
沈承越细细看了看,回过头来问道:“妈,画中的你是在等待还是发呆?”
发呆?!
乱说什么啊!没有艺术细菌的熊孩子!
洪言庭听闻差点捶地,“我这艺术作品,当然不可能画个美人发呆啊!”忍住,这可是靖海的大公子,当年这小子就不好惹,如今更不能碰。
岁月静好的美人油画。
沈宗宁想买走,被徐闻制止。
她看了看这地儿,笑言,“我不收你版权费,你也别把这幅画卖给别人,就放在这里吧。”
竟然还真是个画家。
洪言庭当即表示,绝对不卖。
沈宗宁有些不悦,只得退而求其次,“实在要卖,也只能卖给沈家。”
洪言庭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引着这一家子人往莲池上的小亭走去。
时过境迁,故人相见,说是热闹,却也带着一股难言的悲伤。加了微信,寒暄几句,洪言庭被其他客人叫走。
一顿饭,两个不足四十岁的大人带着四个刚过二十岁的孩子,吃得异常欢快。
沈承越因为有战友在,倒是冲淡了很多复杂的情愫。
时间飞快流逝,饭毕,又得了洪言庭的免单、送了不少特有的小吃给了几个孩子。
苏奇瑞与刘志坚也没少掉。
“你们以后和城越闲来无事就来爬爬望月山,城越会开车嘛,如果不会到时候打电话给叔叔,叔叔来接你们。”
叔叔——?
沈城安在旁旧事重提,“不是应该叫哥哥吗?当年你都只让我叫你哥哥的。”
当年二十来岁,十来岁的沈城安沈承越不就应该叫哥哥吗?
可如今——,洪言庭大笑,仿佛占了两个孩子莫大的便宜,“当年辈分没弄对,如今我喊你爸妈叫哥哥嫂嫂,哪有回过头来你们喊我哥哥的道理,叫叔叔……我这叔叔也不会白当,安安,你爱吃的这个牛肉干,回头就给你寄过去。”
徐闻催促着两个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过来。”
沈城安问了个扎心的问题,“大胡子叔叔,你还画画吗?”把母亲画的那么传神,惹得最近在学国画的她也心痒痒。
谁知洪言庭愣了愣,继而笑笑,“不画了,如今只掌勺做菜。”
画画做什么?
能当饭吃吗?
不能——
直到沈承越、苏奇瑞、刘志坚三人前后都进了学校大门,沈宗宁才让司机开车往机场奔赴而去。
不知是不是跟两个孩子会了面,放下心,还是确实很疲惫,后续的旅程什么的,沈宗宁精力大不容之前。
徐闻没有觉察到,倒是沈城安感知出来。
想到他才从看守所出来就去了渝市找母亲,继而来了京市、沙市,这种紧凑的行程自然不会多轻松。
她也想不到,他们兄妹俩与他见面竟然如此平和。
成长期间忿恨埋怨的父亲,竟然就这么真正的踏入他们的生活。
会带来阳光明媚?还是狂风暴雨?
谁也不知!
侧首看向母亲,只见她看向机舱外的云层,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母亲还是有些悲伤。
那幅画,勾起了母亲太多回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