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沫他们要离开时,正是子洙弹《梁祝》之时,音乐虽美,他们却无心欣赏。
他们分开,各去几个门。孙沫到东门,是上次他和元俪出去的门。不知为什么,他心有踯躅,有些不舍。
可是他接到电话,说东门拦住了一个女孩,衣服跟他说的很像,他再无犹豫,匆匆赶了过去。
他跑到东门附近,远远看见一个女孩,穿着的正是他为她选的裙子,一激动,更是加快了脚步,转眼到了她身旁。他拉住女孩的手,声音都有些变了,“元儿,可找到你了,你去了哪里?”
女孩却一甩手,“你是谁呀?谁是你的元儿?”
孙沫这才认真看面前的女孩。女孩体型适中,但比元俪丰盈多了。元俪本来就偏瘦,病了一场之后,更显纤细。两个医生也变着法给她弄营养配方,他一有空也亲自熬制药膳粥或煲营养汤,她的体重却始终维持在原值,未曾增加一分。
孙沫本来有些尴尬,刚想道歉,忽然看到衣服的领子上有一处修补过的痕迹,虽然跟衣领的原色很像,但仔细看,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他记得,元俪第一次试穿这件衣服时,被她的发卡钩到了衣领,断了几根丝,她倒是很喜欢这件衣服,说他买的衣服当中,就这件适合她的年龄,可惜了,不过凑合可穿。他说没事,可以修补。其实很麻烦,因为国内没有这种面料,他必须邮寄过去到那家店里。结果对方告诉他,没有这种颜色的丝线了,补起来可能有色差。他只好也接受了。前前后后费了不少时间。
如今他看到这痕迹,便认定这是元儿穿着的衣服无疑。可是如今,它穿在了别人的身上!这个人是谁?好像并不是监控上挡在椅子前的那个人。
他他一下子抓住她,“这件衣服,分明就是元儿的!说,你把元儿,藏到了哪里?”
女孩吃痛,“你这个人不可理喻!连别人的衣服都怀疑。这就是我的衣服!”
“你的衣服?你知道这衣服价值几何?你知道这衣服用的是什么料子?”
女孩一怔。她刚穿上就感觉料子不一般,但也没多想。“是桑蚕丝的,怎么啦?最顶级的桑蚕丝,我买不起吗?”
“这是桑蚕丝吗?”孙沫脸色阴沉,“这是莲花纤维!如果你翻开衣领后的剪标,还会有‘LotUS FIbRE’的字样。莲花纤维的工艺复杂辛苦,基本是手工完成,所以价格比桑蚕丝要贵十倍左右!最重要的,还不是价格的问题,是领上的瑕疵!
“那天,元儿一不小心挂断了丝,知道了这衣服昂贵以后,她十分懊悔。我安慰她,说再贵的衣服也是身外之物,是为人服务的,若是不合适,扔了也不足惜。再说,若是元儿喜欢,也是可以修补的。元儿听说,十分意动,但又怕麻烦,我说无妨。可是等衣服寄过来,元儿她被人下毒,还在昏迷之中。我也无心其他,包裹便被搁置。一直到今天,元儿已经好了很多,想要出门。我才想起来,觉得季节还算合适,就让她换上。我还给她说起关于这件衣服的往事,她还抚摸着衣领说可惜了,不过人生本不完美,这也许是它的劫数……这件衣服,我认得很清!可是它现在穿在你的身上!告诉我,我的元儿,她现在在哪里?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女孩的胳膊被孙沫抓得生疼,她想挣脱却挣脱不了,想着这人果然有些暴力,怨不得那个女孩要离开她,但他一直不松开,她的确吃痛,便瞪向孙沫,“你松开!有你这样逼人的吗?”
“元儿就是我的生命!她若有事,关系重大。其中曲折,你一个外人,怎么明白?说,她到底在哪里?”孙沫抓的力度小了些,但仍然没有松开。
“你这么宝贝她,是因为愧疚吗?”
“你知道些什么?谁告诉你的?”孙沫的语调更加严厉起来。他知道,元儿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到底是谁把事说出来的,又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说的?元儿在躲他,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他早该想到了,他们被迷晕过一段时间,是那个林晓露又在活动了。很多事情,她都知道!她会如何说他对元俪所做的事?抛开感情的关键因素,断章取义的话,怕对元俪的打击是致命的!
“你别费心找她了,她不想见你!”
“她不想见我?她想去哪里?你知道吗?她知道的那些事,都是经过扭曲的,不是真正的事实!她外表柔弱,内心却刚强,主意大得很,她不想见我,便是主意已定。她要是出了事,你们可担得起?前些日子,她还受了特殊的嘉奖,你知道因为什么吗?是白家,就是那个已经横行几十年被人戏称为长城之家的一夜之间却灰飞烟灭的白家!你即使不是本地人,也应该听过白家的神话吧?你能想象她在这个神话覆灭中所起的作用吗?所以,她失踪的责任,我这个做丈夫的都担不起!你,担得起吗?她要出了事,相关的人都得被问责,包括你!”
那个女孩明显被吓住了,“她,她在汇演现场!”
“你确定?可是那个地方如此嘈杂,我们去过了,并没见到她。”孙沫皱眉。
“你们在哪儿找的?在台下的观众席?当然找不到了!她在我们演员的后台。因为跟子洙配合的同学感冒嗓子哑了,不能参演,那个女孩就自荐。子洙原本看不上她,说她太小了,人生历练不够。可是她说她跟剧中的人很像,这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呢!她善听,能听出琴中弦外之音。子洙不信,就弹了几段并不连续的曲子,她竟然说得丝毫未差,最后,子洙都有些折服了。要知道,子洙是才女,一向心高气傲,从未服过人。不过,她还是说,她说话有些不流利,可惜了。那女孩还是不放弃,说还有一些时间,她会加紧练习的。如果让她参演,她还会为子洙的《梁祝》配一首诗,以加强演出的效果。子洙便让她尝试,这女孩果然随琴声而吟唱,还真是不假思索,出口成诗。我们都惊呆了。子洙当即定下了她!正好,校广播台播出一则寻人启示,女孩皱眉,说怕有人影响演出,子洙便出主意,让做助理的我,换上她的衣服外出吸引火力。可是,一路竟然没人发现,到门口才被拦住……”
“她如何混到你们那里?”
“她跟另一位女孩来的。那个女孩的姐姐跟子洙有旧,所以……”
孙沫不等她说完,已明白前因后果,当下便飞奔而去。可是,不等他跑到那个地方,便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舞台的音响甚是优良,虽有遮挡,距离也并不近,但女孩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园里显得清晰而悠长。
“小洙姐姐,元俪来迟了!古有俞伯牙摔琴谢知音,虽然动人,但伯牙并无舍生之意。元俪不才,愿以命陪你!不敢传为美谈,只求姐姐谅我!
“姐姐,元俪想你,念你,惜月华无限,却照不见姐姐身影。我有新词《长相思》,你可有伴诗之乐?
“思悠悠,念悠悠,愿借月华无限筹,觅卿在玉楼。
“雪儿幽,风儿幽,那夜琴声埋落丘,尽销一世愁。
“孙沫,我的生命,我作主!你能奈我何?”
孙沫眼看着,一个女孩从十米的高台跳下。她的身体,就像一片落叶般下坠着。几秒钟,似乎就凝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