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一位女孩缓缓走到了舞台的一边,坐在古琴的旁边。她一身肃静的汉服,袅袅婷婷,还遮有面纱。她走过时,全场骤静,静如春风花展,秋月叶飘,似乎其他其他的声响会破坏了这刹时的温柔。
“子洙,我们爱你!”
待子洙坐下,台下忽然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有人还站了起来。不过等维持秩序的人出手,女孩子一挥,还说出了简单的两个字。
“听琴!”
她的声音婉转,却又清冷,还带有些威严的意味。于是全场再次静了下来。
子洙扫视下全场,低头试下琴音,把弦微调了一下,便开始正式弹起来。琴音一起,她便心无旁骛,眼唯弦琴了。
旋律是大家熟悉的《梁祝》,可是用古琴弹起来似乎更合意境。子洙琴技高超,指间的音乐感染力强烈,似乎将人们拉入到那遥远的时代。加上她轻拢慢捻,裙裾起伏,本身就是一幅画。
忽然音乐中又响起一首诗:
“英台万古祝陵堆,山泊千秋梁墓偎。
善卷洞前练色白,水云泉里滴音哀。
化衣蛱蝶绕山舞,成海杜鹃依壁栽。
故宅重修归道院,碧鲜坛设旧梳台。
风吹帘动翻新页,疑是佳人早读来。
眼前遗迹催人泪,仿佛晋朝已梦回。
游学齐鲁结益友,倾心天下士高才。
全身不与木兰异,不识英台为女孩。
同去东吴入室学,同窗三载本无猜。
长亭送别情难舍,私与梁兄结好媒。
本是芳心已暗许,一生一世不分开。
谁知天不逐人愿,山泊身亡心寸灰。
你我誓言如在耳,生而为侣死而陪。
请君开墓我入墓,一片冰心如雪皑。
天地动容鬼神泣,墓开女入众人呆。
萋萋坟上春春艳,蛱蝶年年春上徊。
原是精魂可化蝶,有情惟愿成高禖。
情歌自古唱无歇,谁酿情酒成新醅?”
此诗自幕后发出,声音略带稚嫩,似是青春少女在吟哦。然后,真的从幕后走出一位少女,她蒙着面纱,但一双眸子灵动有神。她一出来就朝子洙跑过去,口中还喊,“洙姐姐,你琴技又突破了呢!”
众人看到女孩的冒失,不由为她捏一把汗。这子洙极其清高,又有洁癖,轻易不让人近身。可是这次却任女孩搂住她,还宠溺地轻拍下她的手,“是妹妹的诗激发了我的潜力。”
“洙姐姐,”女孩歪着头,“你琴技进阶了,我就听出了更多的弦外之音。”
“妹妹听出了什么?”
“姐姐在面临抉择。洙姐姐,你会选择不确定的爱情,还是选择你惹下的情债?”
“妹妹,如果是你,该怎么选?”
“洙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女孩沉吟,“其实,这个故事也许就是梁祝故事的前身。故事就是由一首小诗拓展的。这首诗名为《华山畿》。其诗曰:‘华山畿,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这首诗也许并没有很高的艺术魅力,但诗中暴露的却是梁祝所具备的基本情节。一个男子为女子而死,而女子扣动棺木以求殉葬。”
“那妹妹,就仔细讲讲。”子洙知道,这是她在自由发挥,可是仍忍不住好奇之心。
“古时候,有一位男子访友归家,路过华山畿。”女孩点头,“他口渴难耐,便向一户人家讨水喝。这个人家当时一个年轻女子在家,见他一个读书人,也没有忌讳,便端水给他。男子在还水时看见女子天使般的面孔,一见倾心,回家之后更是魂牵梦绕,相思成疾,一病不起。他的母亲听说后,便向华山畿探访。可是女孩大概已有婚约,便拒绝了她。不过见她救子心切,便给她一件贴身之物以解他相思之苦,好了以后再另觅良缘。那位母亲归家,不敢向儿子实情相告,只说是女子希望他好起来,并偷偷将那件东西放在他被褥之下。
“男子的病便渐渐有了起色。那一天,他到前庭,正碰上父母在款待客人。原来那位客人是受女子家维托,向他们要回那件东西的。说公子既然已大好,便不需要了。一个女子,不便随意赠与别人家东西,免得惹人闲话。
“男子听说,才知原委。他激愤之下,便回房找到了那件东西,然后一口吞了下去。他的父母听见动静便追了过去。可是男子已经奄奄一息。
“很快,男子便没了声息。临死之时,他嘱咐母亲把他的棺木送到女子的家门前。他不甘心,做鬼也要问明一件事。他家底殷实,本人相貌堂堂,为何赢不了她的芳心?
“悲痛欲绝的母亲自然不会违背儿子的遗嘱。于是男子的棺木便堵在了女子的家门囗。一片哀乐冲天,女子万念俱灰。虽然,她有另外思念的人儿,可是现在,她必须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于是她整好妆容,吟着诗,走进了男子为她开的馆……”
“姐姐,”女孩拉起了子洙弹琴的手指,“你在爱情失意的时候,选择了一位爱情的替代者,现在他要你负起爱情的责任,你如何拒绝?”
“是,我,已经没了选择的权力。”子洙的眼泪流出,在灯下闪着晶莹的光。
“姐姐,”看着子洙,女孩也有些难受,但她强为欢颜,“你大婚之时,我要做伴娘!好不好嘛!”
“若有婚礼,姐姐应你!”子洙抚摸着女孩的发丝,“你呀,总是遇他事明白,遇己事糊涂!”
“姐姐!”女孩有些忸怩,又搂住子洙。
“姐姐该谢谢你呢,你帮姐姐解决了难题……”子洙也搂住了女孩。
两人相偎着,慢慢走入幕后。很快,大幕换了场景,空中雪花乱舞。子洙仍在弹琴,但由于心理抗拒,几不成调。
那个女孩有些失魂落魄闯进了子洙的练琴处。有些惊讶碰见子洙,“洙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受当事人所托,在其成人礼上弹琴。”
“姐姐所弹,分明是《凤求凰》,如何适合成人礼场合?姐姐莫非受骗了?”
“我也奇怪。可他们说,是那个男孩子喜欢。妹妹怎么也到这里?莫非来找你那位老师?”
“姐姐!我要辞职了,可是那位上司是我引路之人,有些不舍。”
“妹妹,有些人在你成长中只能陪你一程,这是无法改变的。”
“姐姐,我明白了,我现在只愿与姐姐长相伴。姐姐莫要嫌弃我。姐姐弹琴,我以诗和,如何?”
“你呀!怎么这么黏人?”
“你是我姐姐,我不黏你黏谁?”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忽然子洙又望着女孩,若有所思,“别人说,女孩间的友谊不靠谱呢!”
“谁说的?”女孩听炸毛了,她站了起来。
“我一个同事说的。”子洙有些伤感,“刚毕业时我和几个同学一起找工作,一起联诗,一起兜风,发誓要经常联系,互相扶持,可是这才几个月,都杳无音信了。”
“姐姐,你刚才说,一个人的人生历程中,会结识很多人,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陪你长跑,有些人则注定只伴你一小程。缘深缘浅,也有定数。姐姐,我们的友情,一定会地久天长!”
看女孩有些急了,子洙又安慰她,“好了,姐姐信你。”子洙看看时间,“妹妹,天不早,我该去演奏了。”
女孩眼巴巴地望着子洙,“姐姐,我在这儿等你,要快些才好。”
子洙一笑,“应该不会太长。”
说着,她沿着舞台设计好的台阶向上走,还向女孩挥手。
女孩在台上踱来踱去,又乱拨几下琴弦,后来又皱眉,“姐姐去了多时,为何不见回来?要不,我上去找她?”
于是女孩也沿着台阶上去,女孩刚到高台,忽然台上音乐骤停,子洙大声喊,“原来是你,你真卑鄙!”然后就从高台一跃而下,漫天的雪围着她在空气中下坠。
女孩怒目圆睁,“坏人,你对洙姐姐做了什么?你一定会得报应的!”然后又向下喊,“姐姐,等等我,我陪你!”
她悄悄解开了安全缆绳,把一个纸条塞给工作人员,飞身向下跃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