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急切而又热烈，他说：“醒醒，沈予醒过来，我会陪你的，我一直在。”
沈予感觉自己流下了眼泪，可他明明在水里，又怎么能分得清那是水还是眼泪。
坠着他下沉的石块好像不见了。
他觉得现在身体轻飘飘的。
要向上吗？
沈予漫无边际又孤独地漂浮着。
一束光打在他的脸上，他顺着那光亮看去。
原来是湖面离他这么近。
那个声音似乎也越来越近，沈予听清楚了。
水面上的那人在对他说：“我来了，我在，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沈予终于露出水面。
“你还好吗。”沈予顺着声音的来处回过头，一条露出半个身子的人鱼轻轻地拥着他浮在水面上。
是人鱼吗？
这世界上真的有人鱼吗？
那青年的脸模糊不清，但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他弯起的眼睛，以及唇角含着明晃晃的笑意。
砰砰，砰砰。
他感受着身后胸膛传来的震动，鲜活又生动。
那他的心呢？
心去哪了？
沈予呆呆地低头，只能看到胸前绑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不断地拖着他下坠。
“会痛吗？”
“不要碰到水了。”
青年的声音似曾相识，犹如海妖的吟唱一般，带着蛊惑人心的空灵。
他紧紧地抱着沈予的身子，将他托到一定的高度，不让扑来的浪花淹没他的口鼻。
沈予的眼神落在了青年的手上。
他的手腕上系着一个装饰性的手链，泛着青绿色的光芒星星点点跳动着。
青年牵着他的手，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一番。让食指高高举起，远离海面。
沈予回过神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食指上不知什么时候被迸裂的碎片刺破了。
不断涌出的血珠沿着指尖蜿蜒而下，滴落在海面上，没入一望无际的黑蓝里。
欲滴的鲜血划过沈予的手指，来到青年紧攥着他的手腕上。
刺眼的红色和腕间的青绿色混合交织在一起。
紧接着，更多的鲜血滴落下去，坠在他的手掌心里，烫，热得发烫。
平静的海面瞬间卷起一阵浪涛。
梦中的青年，模样变得清晰起来，棱角分明，眉眼弯弯，灿烂的笑容生动极了。
沈予心神俱震，血液像是一瞬间被剧烈跳动的心脏泵进四肢百骸。
他猛地睁开眼，心口有陌生又滚烫的感觉在燃烧。
第二天上午，阳光正好，床头的手机叮叮作响，吵醒了尚在安睡中的沈予。
他轻轻地皱了皱眉，缓缓转醒，拿起手机坐起身来：“你好？”
“沈医生，李总说约了十点半的看诊，但是你不在，也没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严清。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李总的助理提前到了工作室也没见人，电话也打不通，所以把电话打到严清这来了。
这还是她入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沈医生在工作时间没有出现在工作室里。
眼看着预约时间就快要到了，沈予还不见踪影。
她便赶紧打个电话来询问一下，以防沈医生有什么急事，自己好去沟通协调，
“我现在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后，沈予捏了捏眉骨，恍然如梦。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完整地在自己家睡过一个好觉了，昨晚竟然神奇地睡到了现在。
虽然起初他还是像往常一样陷入那个噩梦。
但似梦非梦中，他似乎梦到了昨晚赖在他家不走的斐燃，站在一旁冲他笑吟吟的。
不知不觉的梦里令人心生恐惧的那些梦魇都不在了，他也莫名的彻底放松下来，一觉睡到了现在。
要不是有严清的提醒，他甚至还差点错过工作。
沈予走出房间，经过走廊，次卧的房门没关严，微开房门在地上划出了窄窄的一条线。
斐燃在床上睡得正香，被子堆在腰间，睡衣被蹭了上去，露出一小节腰。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斐燃睡着的样子，可能他昨晚说得也不全是假话。
但自己在他家为什么会睡得那么好，都没听见其他声音。
沈予的脚步顿了下，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为了不耽误工作进度，沈予没空多去琢磨让自己一夜好眠的原因，只能先把这些抛在脑后。
快速地起床洗漱，匆匆开车赶去工作室接待来访者。
等看诊结束已经快十二点了，沈予送走李总，伸手松松领口，打算去医院一趟。
今天是换药的日子，顺带去斐医生那里看看。
他抬手摸了一下左侧的纱布，左臂已经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了。
沈予对着镜子照看了一眼，脸上的乌青也全然消失不见。
虽然他不是外科医生，但这种恢复速度真的合理吗？
沈予在心里暗自怀疑。
刚睡醒的斐燃懵懵地抬头，起身走出房间环视一周。
沈予房间的门开着，人不在里面。客厅也没有，书房也没有。
“人呢？又去哪里了。”他慢吞吞地回到床边，拿起手机。
沈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所以没有打扰你，我来工作室了。
沈予：你平时是怎么吃饭的，冰箱里有我昨天买的食材，或者你想吃什么，我来帮你点？
斐燃翻看着他的消息从卫生间出来，走到沙发前走下。
沈予都会主动给他发消息了，还打了这么多字，看来成果有效！
斐燃满意地点了点头。
慢吞吞地打开自己的日记本，翻到第三页。
在上面写道：和沈予同居的第一天，低等梦魇大派对，有惊无险，混到天亮。
注：找机会要向本部申请一台大功率梦魇处理器。
人类的食物算不上他必须摄入的东西，有噩梦和梦魇就够了，昨晚少说也抓了有十几只。
他合上日记本，想了想，扭头在天花板上寻找了一会。
啊，找到了。
斐燃对着摄像头挥挥手，接着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彩色m豆，扔进嘴里。
没过一会。
沈予：你就吃这个？
斐燃毫不优雅地打了个饱嗝，面不改色地回：是的，哎，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懂……
沈予：……
他看着画面斟酌片刻，给斐燃点了上次吃过的那家店。